太平八岁被武瞾收养,在八岁之前,太平也和平民孩子一样,爬树、街头巷尾玩耍,她口中的母亲,也并不是武瞾。
而是她的亲生母亲,张婵。
太平被武瞾收养后,才真正见识到富贵人家如何生活。
原来,张家过年时才舍得穿的布衣,在王府里,是最低等的粗使婆子都嫌弃的粗布;
原来,富人家从来不需要劳作,武瞾身边一个三等婢女,手都比太平的母亲细嫩。
而武瞾,那位出身尊贵,身流着皇家血脉,拥有脚下整块土地的人,更是太平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北境这块土地,甚至她们这些土地的人,都是武瞾的财产。
是的,财产。
太平改姓后,再没有提过曾经的生活。
仿佛她一出生就生活在武瞾府,那些价值千金的酒器、茶具、古玩,她从小就习惯了。
要不是今日和卫长娆谈得起兴,太平忘乎所以脱口而出,她本来不会提到另一个母亲的。
杜婉月敛下眼睑,头一次找到自己比卫长娆占优势的地方。
太平失口后,虽然马就掩饰下来,但心神还是乱了。
她喝酒的兴致顿时消弭,也没心思再和卫长娆谈论,卫长娆努力找话题,场子还是渐渐冷下来。
三个人相对而坐,气氛逐渐尴尬。
卫长娆正要找机会告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一起回头,看到一个男子撑着伞从湖面而来。
大雨茫茫,他像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走近后,叶明自然而然地让侍女收了伞,为他解开大氅,一切顺畅的像是理应如此,他生来就该被十来个奴仆侍奉。
他虽然撑了伞,但一路不免被雨水打湿,但更增潇洒。
太平不知不觉坐直了。
她打量着叶明,慢慢皱眉:“你来做什么?”
叶明一路半跑着赶过来,此刻气息微喘,不知道有没有赶剧情。
他深吸了口气,走到亭子中道:
“给郡主请安。回郡主,我奉殿下之名,来给您传话。”
太平听到武瞾,表情倏地一变:
“母亲有话吩咐?”
……
书房,武瞾走到桌前,随便翻了翻桌的信件。
没有动过的痕迹。这么好的机会,叶明竟然忍住了?
武瞾问道:“他呢?”
不必吩咐,刘嬷嬷已然知道武瞾问的是谁:
“回殿下,您出去不久,叶公子就冒雨跑出去了。听丫鬟回报,他在湖心亭。”
“这么大的雨,他去湖边做什么?”
刘嬷嬷有些尴尬,低声说:
“郡主今日散学早,在湖心温酒赏雨。”
武瞾明白了。
她手指弹了弹信件,随手扔到角落:
“殷后竟然指望他当细作,也真是异想天开。”
“他唯利是图,谁更有利他就投靠谁,这种人最不能信了。这些年,殷后看人的眼光是越发左了。”
刘嬷嬷道:
“殷后自然不及殿下明察秋毫,运筹帷幄。”
刘嬷嬷奉承的太明显,武瞾没有理会,而是突然道:
“备伞,我们也去湖心亭看看。”
风从湖掠过,将雨丝带入湖心亭,颇有些凉意。
叶明默默拉了拉衣袖,面不改色说:
“没错。今日许多人来找殿下,殿下腾不出空来,就让我给郡主带几句话。”
太平的表情明显紧绷起来:
“母亲说了什么?”
叶明眼睛扫过太平身后的人,卫长娆和杜婉月也紧张起来。
叶明却不肯痛快说,他扫了卫长娆好几眼,露出一副为难之色:
“这……殿下单独交代给郡主的,传给其他人,恐怕不妥。”
太平侧头看了看,说道:
“你们两人回去吧,今日不用伺候了。”
卫长娆和杜婉月都瞪大眼睛,两人一齐对叶明露出愤懑之色。
叶明果真心机深沉,卫长娆十分怀疑,叶明是故意的,叶明特意支开她们,然后自己和郡主独处。
然而卫长娆空有怀疑,却没法说出来。
叶明是来替武瞾传话的,卫长娆敢质疑武瞾吗?
她不敢。
就算太平同样觉得不对,也不敢明着怠慢武瞾的命令。
卫长娆和杜婉月不情不愿往外走,经过叶明时,杜婉月没忍住,狠狠瞪了叶明一眼。
叶明感觉到了,微微侧过脸,对着杜婉月得意一笑,嚣张又帅气。
武瞾站在高处,她手指在栏杆叩了叩,问身后的人:
“放着书房那么多的机密文件不看,却跑来这里排挤太平的婢女。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刘嬷嬷为难,她就是知道,她也不敢说啊。
刘嬷嬷干笑着道:
“叶公子心有乾坤,不同寻常,老奴不知。”
武瞾听到笑了,不紧不慢道:
“心有乾坤未必,心有蛇象倒是真的。走吧,我们也下去看看。”
叶明亲眼看着卫长娆和杜婉月满脸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按照他的话离开。
他志得意满,微微扬起下巴,等着手下败将退场,给他和太平腾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