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杜鹃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她一边搓胳膊,一边抱怨:
“真烦人,又下雨了。雨天干什么都不方便。”
杜鹃嘴说话,手的动作一点都不耽搁。
她调好了热水,一回头,见叶明站在窗边,正失神地望着外面。
杜鹃不明所以,语气不由变低了:
“公子,您在看什么?”
叶明喃喃:“下雨了。”
“是的呢。”
杜鹃絮絮接道:
“昨天半夜突然下起雨来,今天早都没停,怪冷的。公子您今日出门记得带大氅,您回来的晚,可别被风吹着了。”
杜鹃说着进去取大氅,叶明接过,心神依然飞在外面。
今日,他必须、一定要去盯着卫长娆和太平。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书房,叶明在门口卸下大氅,侍女立刻前接过叶明的雨具。
叶明露出里面的轻便衣服,穿了软底鞋,进入房内。
他问道:
“殿下今日在吗?”
丫鬟指了指里间,摇摇头,不敢再说。
叶明了然,笑着称谢: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随后他进入抱厦,开始一整日的誊抄。
今天不光他心神不属,外面似乎也并不平静。
一午的功夫,书房进进出出,来了好几拨人。
叶明一直注意着外面,他发现书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去,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他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悄悄推开一条缝。
看了一会,闪身出来。
书房里空空荡荡,连伺候的人也不见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叶明拎起大氅,快速系到自己身。
他撑伞时,忽然意识到,武瞾的书房门是开着的。
他回头,透过一重重隔断,头一次看到武瞾办公所在的东梢间。
这间书房和它的主人一样,尊贵妥帖,书架整整齐齐罗列着卷册,紫檀马蹄足桌案,甚至还堆放着没整理好的信函。
叶明只看了一眼,就坦然收回视线。
武瞾的东西,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急着去赶剧情,没时间管闲事。
叶明撑开伞,快步跑入茫茫雨幕中。
今日的雨下得极大,风中裹挟着雨丝,叶明的衣角很快就被打湿了。
他拢了拢大氅,抓住一个过道的丫鬟,问道:
“殿下让我送东西给郡主,郡主现在在何处?”
丫鬟不做怀疑,指向一个方向:“郡主在湖心亭。”
叶明道了句谢,快步跑向湖心亭。
北境干燥,但武瞾不知道从哪里引入一汪活水,并在湖心修建了一间亭子。
湖心亭携美赏雨,太平倒是好兴致。
此刻,湖心亭四面垂着竹帘,亭角甚至放着一个小火炉,驱散水面的寒气。
太平坐在酒炉前,熟练地温酒,她看了看身后的人,招手道:
“这里没有别人,你们也不必拘束了。坐下陪我喝两杯吧。”
杜婉月性情一板一眼,本能道:
“郡主,这样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你年纪轻轻,怎么像个老学究一样,满口规矩。”
太平轻嗤道:
“平时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着也就罢了,今日难得景致好,不要扫兴。”
杜婉月抿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她愣怔间,卫长娆前一步,闲适自如地坐在太平对面:
“多谢郡主。郡主,这可是盐桑酒?”
太平微微挑眉,道:
“你竟然懂酒?”
“说不得懂酒,奴婢小时在外祖母家住,外祖母爱酒,我跟着学过一二而已。”
杜婉月慢慢坐在卫长娆身侧,听着太平和卫长娆谈天说地,从品酒说到酿酒,又说到童年趣事。
杜婉月对酒一无所知,连插话都插不进去。
她垂下眼睛,心中蒙起阴霾。
太平虽然是郡主,但童年在民间长大,并不喜欢王府、宫城那套做派,她更喜欢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卫长娆这种清高、孤傲,略有些离经叛道的性情,更容易讨太平欢心。
杜婉月就明显感觉到,相比于时刻劝郡主用功的她,郡主更喜欢卫长娆。
耳边谈笑声不断,杜婉月垂着眼,看不清眸中神色。
卫长娆说完自己童年爬树的经历后,太平哈哈大笑,说道:
“真是女大十八变,你如今看着静美姝丽,谁知道小时候,竟然如此淘气。我七岁时也爬过树,还被母亲……”
太平的声音戛然而止,卫长娆正等着后话,见太平停下,下意识问:
“郡主,怎么了?”
太平很快恢复淡然,摇头道:
“无事。”
这个话题却不肯再说了。
卫长娆不明所以,识趣地换了话题。
卫长娆没反应过来,杜婉月却一下子明白了。
卫长娆家世优越,从小受宠,连去外祖母家也敢爬树捣乱,她自然不会懂,高门大院里那些微妙又细碎的自卑自傲。
但是杜婉月懂,所以她马就察觉了太平的失态。
一个真正在王府里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爬树这种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