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方忖走后,车厘子是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的,独独把自己消磨得是人比黄花瘦,莫黛和莫师傅劝她也不济于事,看得大家是愁在眼里和急在心里。
特别是哥哥车玥池的反应最大,他不断絮絮叨叨地说着:“妹夫不可靠,把小仙女妹妹丢下了,和其他女孩子跑了,我恨妹夫。”
听到这话,莫黛拉了拉车玥池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不要再去揭车厘子的伤疤了。车玥池这才住了嘴。
车厘子却总是说:“你们先回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留在屋子里静一静。”然后就支走了莫黛和莫师傅及哥哥他们。
车厘子将门掩起,窗帘合,静悄悄地从自己的梳妆台的柜子里拿出了那条方忖送她的铂金手链,手链一直被她用锦帕层层包裹住,用一个精致的木匣子装着,她一直都不舍得戴,怕把它给弄丢了,如今方忖走了,她才想起睹物思人来,摸着那凹进去的F,车厘子的心好痛好痛。
这几天车厘子想了很多很多,她突然感觉自己变得像一个沧桑的老者了,喜欢追索和思忆往事。她逐渐感觉到了自己和方忖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他们就好像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他是无异间闯入她世界的异客,而她亦只是他世界沿途一小部分的风景,稍纵即逝。
看来这一世她是无缘和他再做夫妻了,家境的悬殊,文化教育的差异,以及他那个已经交往多年感情向来很好的女友,无一不是挡在他们之间的鸿沟。车厘子又对镜看了看自己的脸,那片烧伤着实醒目,她已不再是往日那个娇艳欲滴的美人了,她只是个失去双亲的毁容乡村的女人罢了,又怎么匹配得赫赫有名的方家二少爷呢?
经过几日的再三思量,痛定思痛,车厘子决定还是放手,将方忖拱手还给方家和曲卿荷,自己要和方忖离婚,然后和哥哥搬离小渔村,去一个方家人找不到的地方,安静地过一生。
方忖回到了方家后,一时感觉非常的不适应,他已经习惯了那种艰苦朴素的生活。虽然一家子粗茶淡饭的,但平凡中透露着俗世烟火味儿的温馨,而他一直以来所向往的精神境界就是这个样子。
方家奢华大气,寸土寸金的,就是一张挂在墙毫不起眼的油画动辄就要百万,以往的方忖是习惯了的,可是经历过这小一年的乡村生活,使他的脾气秉性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知道自己以前是一个十分桀骜不驯的人,但是经过和车厘子的这段经历,他竟变得温和起来,就像这初春的垂柳一样。
曲卿荷也发觉方忖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以前是个很恣意潇洒的人,无论做事还是说话的风格都是拽拽的。而现如今的他有些变得畏首畏脚起来,正确来说就是没有那么有个性了,就像是一个曾经万里挑一的有灵魂变得平庸了。
“你有心事吗?”曲卿荷拉着方忖散着步说道,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和内心的波动。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虽然方忖极力掩饰,但是曲卿荷仍旧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来。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曲卿荷停下脚步,牵起他的左手,面对着方忖的面说道。
“这……”方忖憋得脸都快要涨红了,他于是向曲卿荷问了一个问题:“假如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怎样?”
“傻瓜,你怎么问这个问题?你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我是说分开了,以后都不在一起了,就是分手了——”
曲卿荷突然原地愣住了,她不知道方忖这话什么意思,是要分手的意思吗?她突然松开了握着方忖的手,注视着方忖的眼睛,似是不解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分手吗?”
“不不,不是,我不是说要分手,是在想最不好的结局。”方忖解释道。
“我们都快要成婚了,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我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所以想问你一句你真的很爱我吗?”方忖握住曲卿荷的双肩,对她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心里话。”
“方忖,你这是怎么了,你最近都好奇怪啊,你和方琛都一样,好像变了,可是你的记忆不是恢复了大概吗?你怎么还没有调整过来?我当然爱你,是很爱很爱你,除了你我不会爱别人的那种。”曲卿荷很果断地说道。
“那,那就好。”也许是被曲卿荷的真情给打动了,还是四下无人太过浪漫,方忖说完这句话就将曲卿荷给搂在了怀里,用他的手掌心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他的心跳动的很快,曲卿荷感受到来自方忖坚实胸膛的温暖,她似乎感觉一切又恢复如初。
可是此时方忖的脑子里却浮现出的是车厘子的面庞,他抬头看了看月亮,今夜的月可真圆啊,不知道车厘子她又怎么样了呢?自己是该回到以前的生活,和车厘子斩断情缘,给曲卿荷一个幸福的交代,还是和车厘子共度余生,拒绝昔日的恋人曲卿荷呢?他这一次犹豫了。
和曲卿荷看完了都市的霓虹,夜幕的璀璨,方忖渐渐地好像找回了以前的一些感觉,对曲卿荷也产生了割舍不下的感情。但是他还是想知道车厘子是怎么想的,只要她不介意,她还深爱着他,他就会选择她,毕竟现在的方忖刚刚寻回记忆,他更爱当然是已经是自己妻子的车厘子,毕竟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担当。
所以方忖想要亲自去问车厘子对他们未来的看法,殊不知车厘子已经做好了离婚的打算。方忖还在想如果车厘子像曲卿荷一样坚定着自己的爱情,他是一定不会辜负她的,只是这样一来对于曲卿荷,他就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了。
“卿荷,我们明天去看看车厘子他们好不好?”方忖对曲卿荷说道。
“好啊,去看看干妹妹,毕竟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嘛。”曲卿荷并不知道这回方忖是为了问车厘子对于未来的规划的。方忖是想问车厘子要不要把他们已经结婚了的事告诉方家人及曲卿荷,而这一切曲卿荷都被蒙在了鼓里。
第二天一大早,方忖就开着车载着曲卿荷去了蓝庄小渔村。莫黛远远地就望见了方忖,却不大理睬他,只是酸溜溜地说着:“哟,还把女朋友带来了啦。你还知道回来看看车厘子啊。”然后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扭头走掉了。
见莫黛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冷淡,方忖察觉事有不妙,于是快步跟莫黛的步伐,问道:“莫黛姑娘,车厘子她人呢?”
“她人?你还知道关心她?你不会自己去找她吗?她整日以泪洗面,闷闷不乐的,你又知道吗?当然了,你只知道和你那个女朋友卿卿我我的吧!”莫黛气愤地说道。
因为离得远,曲卿荷没有听清莫黛对方忖说了什么,只是看出莫黛姑娘是一副不悦和不耐烦的样子。
于是曲卿荷追了方忖,好奇地问他:“方忖,这是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莫黛见曲卿荷跟了过来,于是瞟了她一眼:“有什么疑惑,就问你男朋友好了,他知道。”然后就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卿荷,你听我说,车厘子可能出了什么事,我们先去看看她吧。”方忖焦灼地拉着曲卿荷就往自己和车厘子曾经所居住的小家赶去。
离门口还有两三米远的距离,正巧碰了车厘子开门,车厘子一抬眼视线里就撞进了他们两个手牵手的画面,不自觉的心又“咯噔”一下。
见着了车厘子,方忖这才把自己牵着曲卿荷的手放开。
“车厘子,你怎么了?”方忖走到她面前心疼地问。
“没有呀,我很好哇,你看看,我不是很好吗?方少爷。”车厘子强忍住眼泪,强作镇定。
可是方忖分明看见了她眼角的泪痕,而这一声方少爷也扎得他心痛,他不知道车厘子是怎么了。
曲卿荷刚要前询问,方忖就对她说:“卿荷,我和车厘子有些话要说,你在屋外等我。”说着就走进了房子里。
搞什么嘛?神神秘秘的,不过曲卿荷到底还是相信方忖的,就留在了屋外等候。
车厘子退回屋里的时候分明连脸色都变灰了,可是她仍以一种好像满不在乎的口气对方忖说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方忖听车厘子这么一说,先是一愣,接着说:“车厘子,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回来再看你的呀。”
“哦,回来?我为什么要你回来?”车厘子在方忖身边转了一圈,假装嗤笑了一声。
“车厘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你,你快告诉我,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很想我,对吗?”方忖的语气里充满质疑与哀求。
“笑话,我为什么要想你,想着你和你的女朋友花前月下吗?”说这话时,车厘子故意加重了语气。
“我……”
见方忖有些迟疑,车厘子又冷笑一声:“果然被我说中了吧,既然如此,你认为我还会等你吗?”车厘子的这声冷笑让人心泠泠的。
方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不爱我了是吗?”
“是的,我、不、爱、你、了。”车厘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却转而转身,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这是为什么,告诉我,告诉我,车厘子!”方忖几乎要发狂了。
“车厘子收拾好情绪,转身,继而用一种淡漠的口吻说道:“你是方家少爷,我是乡村渔女;你腰缠万贯,我家徒四壁;你学富五车,我目不识丁;最重要的是——我不爱你了。我爱的是蓝忆,那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而不是你这个纨绔的方家少爷。”
“不,我不相信,你是在骗我对不对,这才几天时间,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快?”方忖的眼圈红了,他快要吼出来。
“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结合就是错误的,你不知道吗?现在事情终于走向了它该走的轨道,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你应该多去在意真正在意你的好姑娘——曲卿荷,不要再在我身浪费时间了。真的,放过彼此吧。”说着车厘子就把方忖往门外头赶。
“不用你赶,我自己走。”方忖显然是生气了,他红肿着眼睛走出了昔日爱巢。
车厘子把门关了,任凭泪肆意流淌,却不敢哭号出声。
见着方忖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曲卿荷忙问:“方忖,到底是怎么了?”
“卿荷,我们走。”方忖说着就红着眼拽着曲卿荷坐车子离开了小渔村。
而等到车厘子打开门,方忖已经开着车绝尘而去。车厘子望着天,熟悉的天,却不熟悉的未来,哑然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