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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剑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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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不过是人间的趋利避害罢了

丛心是不是那株桃树之妖。

少年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但显然,在这处溪畔,张小鱼的话语里,让少年反应过来的。

不是谁是桃妖的事。

而是秋溪儿远走南衣城,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先生她,要去杀人?”

南岛怔怔地回头看着南方,有些吃吃地问道。

“我不知道。”

张小鱼很是平静。

“这样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并且给予定论呢?师弟,这是你自己的事。”

南岛紧握着手里的那枝桃花,长久地坐在那里。

身子却是有些颤抖了起来。

张小鱼拒绝对这样一件事进行定论。桃花留在了溪云观之中,至今未归,也许会在那里被某个道人斩落。

少年此刻,却是只能去问着自己。

这样的一件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当初在南衣城,黄粱巫甲攻城的时候。

他与陈鹤还有草为萤一并坐在剑湖旁,认真的说着贪生怕死的事情。

他们也许是假的。

自己也许是真的。

尽管当时面对着冥河而来的时候,他也曾那样认真地说着那我去死便是了。

但那是面对执掌人间生死之物时无可奈何的反应。

而现在。

南岛沉默地看着南方。

溪畔的故事很是突兀地安静着。

张小鱼便平静地站在那里。

有时候听风的人,也许更能够真切地感受那种来自心跳、呼吸还有颤栗所代表的含义。

他知道少年遍体生寒,他知道少年内心彷徨。

他知道少年在问着自己,你凭什么,又要用丛心的生命,维系自己的存续?

张小鱼想起了当初在剑宗园林的后门,第一次遇见这个少年的场景。

他带着酒壶,撑着伞,很是谨慎地向着门里探进头来,然后撞见了自己。

那壶桃花酒应该已经喝完了很久了。

张小鱼莫名的生了一些怜意。

其实这个少年,一直都只是小心翼翼地走在人间吧。

握着手里的伞,像是仅有的支柱一般。

“上崖。”

张小鱼的声音没有情绪地落在了溪畔,就像一块石子一样,砸进了水里,而后激起一圈圈的浪花。

南岛像是受惊一样回过头来。

“什么....意思?”

“坐在溪畔,你是没有任何可能去干扰那样一个远在南衣城的故事的,你想贪生也好,不想贪生,不想再借丛心的生命来存续自己也好。走上崖去,你才有选择的权利。”

张小鱼平静地说着。

只是未曾想到,身旁的少年,在听见了这些话之后,却是骤然站了起来,再度拔出了身后的桃花剑。

他面容狰狞,目光里带着愤怒,那柄剑便抵在张小鱼的喉间。

“上崖!所有人都想着让我上崖!好像我从此被困缚在那座高崖之上,你们便可以高枕无忧,夜夜美梦。”

少年的声音很是愤怒,以至于带着一种颤栗在其间。

那也许也像是一种惶恐。

“人间不用再担心,某柄伞被风吹翻,风雪将他们都淹没,是啊,这样真的很好,只需要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一样爬过那三千六百阶剑梯,人间从此太平。”

“呵呵。”

少年的神色渐渐变得冰冷。

“你休想让我揽下这些罪责,张小鱼。”

“世人都畏惧我畏惧我手里的伞,但自从见过风雪之后,我便没有给他们带来过任何风血。而你们呢?人间曾经那样信任你们,他们唤你们为师兄,视你们为人间之希望,燎原之星火。但你们却将星星之火,烧遍了人间!”

张小鱼只是平静地伸手拨开了面前的桃花剑。

“你不用来谴责我,如果我有错,我自己会谴责自己,不是奔走救火之人,便不要跳起来去痛斥别人。王小二那样的人天下多得是,不缺你一个。”

这个白衣剑修转过身去,抬头面朝着那些云崖山巅。

“我说这样的话,无非便是因为你叫过我师兄,我心有不忍而已。听与不听,从来都是你自己的事。”

张小鱼平静地向前,蹚过溪水,站在渐渐垂向人间的暮色,又停了下来,微微侧首。

“对了,南方的故事,也许比你所想的还要残酷一些。”

“杀了丛心,只是斩断了原有的因果命运,彼时你命如浮萍,飘忽不定,人间同样留不住你。”

少年提剑站在溪畔,却是再度怔了一怔。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呵呵。”张小鱼轻声笑着。“不从丛心的命里借生机,你便要从另一个人的身上借生机。”

南岛瞬间浑身冰冷。

是的。

在他幼年,也许是五岁的时候,他的寿数,他的生机,便已经因为神海里的那一抹剑意,摧残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那枝桃花之上牵绊的因果。

他自然不可能活到现而今。

先生她杀了丛心,斩断了那一段因果。

然后呢?

少年终于明白了在崖上困缚了一生的秋溪儿,当初将剑送给了神河之后,转身而去,究竟是下了什么决心。

暮色里的少年沉默了很久之后,将那柄桃花剑缓缓的收了起来。

而后向前缓缓而去,蹚入溪水之中,水声从未这般激荡着,就像万千大河自心里浩荡而过。

上崖呀上崖。

南岛低着头,举着伞,向着那座云雾高崖而去。

张小鱼平静地站在那里。

直到那处象征了人间至高之处的剑梯云雾,将少年的身影吞没了进去。

他终于低下头来,那条染血的眼带之上,血色却是再度鲜明了起来——大概有些液体,润湿了那一处。

但我没有眼睛,为何总是会流泪?

张小鱼默默地站在夕光四垂的风里,很是轻微的呢喃了一句。

“抱歉,师弟。”

......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一座南方的孤岛,不是吗?”

丛心冷笑着,坐在溪桥之上,拄着身前的那柄桃枝之剑。

秋溪儿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有簪子从发鬟间滑落。

一瀑青丝垂流而下的时候。

那柄如月破水之剑,便已经斜斜地握在了手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秋溪儿转身看着丛心,淡淡的说着。

“你丛心,便真的怜悯过他了?”

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