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也许柿柿如意,也许心想柿成,当年高崖之上青衣八弟子妖祖的那番话,世人大概已经没有知道的了。
于是心念无敌的人,自然无敌。
谢春雪在看见道人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来错地方了。
道海九叠,剑意崖主,也许再往上一些,她未必不能攀登浊剑台。
只是当桃花开在道人身上,破破烂烂的剑上带着细雪的时候。
这些其实都是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她也只能问上一句,什么命运你都敢借这样的话。
不过倒也明白了为什么缺一门的中央之帝系统会突然宕机崩溃。
大概便是来自李石与谢朝雨的交锋。
只是那个老道人,这个白衣剑修的后人,现而今又去哪里了?
谢春雪皱着眉头,提着剑站在湖畔,并未向前走去。
毕竟李石的来意,依旧是不清楚的。
幽冷崖壁之上那些蜿蜒的崖道之上有着一个很是瘦小的身影走了过来,道袍有些宽大,毕竟谁也没想过谢朝雨会带一个这么小的道童回来。
李石的笑意敛去了一些,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大司命?”
虽然道人送出了一剑,只是那也是面对威胁之时的本能而已。
这个道人也确实不是很清楚,先前在大湖之上,那些断崖之间,究竟是什么存在。
小道童在崖道上停了下来,隔了一整座大湖,安静地看着那个湖中的少年道人。
过了少许,才行了一礼,轻声说道:“缺一门王小花。”
李石挑了挑眉,依旧紧握着那一柄依旧残留在岁月之流中的方寸,却也是竖掌还了一礼。
“山河观李石。”
只是大概是花还是石头,并不重要。
花的背后是人间历史古老的神鬼,石头的背后是某些理应无敌的剑意。
这大概才始最重要的。
二人静默地对视着,谢春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
于是想了想,这个依旧是斗笠白衣打扮的剑修看着李石问道:“你来缺一门做什么?天下无敌了,所以打算仗势欺人?”
李石这才回过头看着谢春雪,诚恳地说道:“人生能够无敌几次呢?”
“你要什么?”
谢春雪懒得说些这样的虚词,很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李石脸上重新有了些笑意,盘腿而坐。
“尤春山。”
谢春雪看着李石身上那似真似幻的道袍,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原来谢朝雨的破绽,其实是在这里?”
李石轻声说道:“是也好不是也好.....”
少年道人的话语顿了一顿,那柄握在手里的剑微微转动了一下,而后拔了出来,这个道人终于站了起来,抬头向上看去。
白月之镜底部色泽昏暗,只是向上的那些崖壁,却是被那些充盈着能量的水珠照耀得一片晶莹。
“我总要挣扎一下。”
谢春雪一度以为李石会说什么狠话,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一句这样的话。
随着李石的站立,那个崖道之上的小道童身后再度有不尽冥河之力汇聚而来。
李石转头看着那边,看着那个渐渐出现的大司命虚影,倒是轻声笑了起来。
“师伯难道没有和你说过,不要看人间的事?”
王小花安静的站在那里,想着当初大泽之上的谢朝雨所说的那些东西。
“说过。”
李石静静地等待着小道童的下文。
王小花瞳眸里一片黑色烙痕,身后黑影摇曳,配上那有些瘦弱的身体,看起来形似鬼魅。
“但神鬼应该也是生命。”
小道童的目光落在了道人的剑上,上面有细雪飘零。
“我也怕死。”
这句话似乎与小道童的行为有些矛盾。
只是怕死,自然不是怕李石,而是他所借来的某些足以令神鬼震颤的东西。
李石看向了那柄方寸,细雪当然不是从剑上而来。
只是在剑上的细雪,是某些东西,某些天上之人凝视的具象化表现。
谢春雪在一旁平静地说道:“世人如果足够高了,神鬼怀抱一些私欲,也未尝不可。”
李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确实如此。”
少年道人提剑而笑。
“那么二位,请吧。”
听见李石的这句话,谢春雪很是干脆地收剑入鞘,转身向着湖边崖壁而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谢春雪又不是傻子。”
钓鱼佬很是悠闲地走到了崖边,抱着剑在那里靠墙而站。
“我从来都犯不上和你们这些疯子打上一架。如果你可以帮我把那什么系统进行什么所谓的冷启动,我现在都可以直接离开。”
李石低头看着身下的石台,看了少许,轻声说道:“现在重新冷启动,也是没有用的,它还是会再次宕机。”
谢春雪挑了挑眉。
“你也懂机括?”
“略懂略懂。”
少年道人微微笑着。
“毕竟山河观也好,缺一门也好,总归都是出自青天道的。”
李石说着,走到了石台边缘,低头看着那些好似包含无数粒子轨迹的湖水,平静的说道:“如果你们担心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会导致白月之镜彻底崩溃,我倒是可以帮你把他关了。”
谢春雪转身向着上方而去,好似很是感激的说道:“那么,多谢了。”
少年道人一剑斩向了大湖,湖水翻涌,其下似乎有着许多玄妙的丝线一般的轨迹被很是干脆地斩断。
整个白月之镜,在那一刻,熄灭了所有光芒,暗淡了下来。
只有某些被滴水带来的清幽的光线,安静地从高处坠落下来。
湖底再次响起了第二声剑破湖水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似乎是挑水而来。
谢春雪并没有听,只是心无旁骛地离开了这里,一路向上而去。
直到出现在那些很是茫然的道人身前。
叶逐流看着去而复返的谢春雪,本想问问下面发生了什么。
这个白衣女子却是一改湖底毫不在意的神色,看着叶逐流神色凝重的问道:“机括心脏的事,你们已经解决了?”
叶逐流至此终于明白了什么。
......
尤春山与余朝云在白花林的道上,很是紧张的看着那边的白月之镜。
他们其实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哪怕他们来到了岛上,大概也是很难逃离这里的。
缺一门离人间太远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因为漂流在大海上,最后无奈而死,尤春山便止不住地叹着气。
余朝云本想安慰一下他,只是不经意回头一瞥,看见了在悬阶之上,迎着海风,捧着某个精巧的盒子而来的白衣剑修与诸多道人的时候,脑袋却也是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这个青天道少女当然知道机括心脏其实还算不上已经铸造完成。
至少在精细度上,尚且缺欠一些时日。
只是那些白月之镜的道人们,还是在这个仓促的故事里,带着那颗机括心脏而来。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余朝云也许不甚清楚,但她知道,这是大事不妙的迹象。
少女出神的看了许久,直到那些道人们已经穿过了通往白月之镜的浮阶,出现在了白花岛上,才下意识地回头看着尤春山。
只是先前还在那里因为可能漂流而死叹着气的东海年轻人,此时倒是平静了下来,坐在轮椅上,眯着眼睛看着道人手里的那个盒子。
有种很是生冷的心跳声不住地响着。
不知道是自己心口的,还是盒子里的。
但是尤春山很是平静,也很是冷静,抬手抓住了余朝云有些颤抖的手,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无非是.....血肉苦弱而已。”
余朝云怔怔地看着他。
尤春山松开了她的手,也站起了身来,一瘸一拐地向着那些白花纷飞的林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