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前面应该就是颍川郡的阳翟县了。”
“嗯……”
老者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走进院子。
他就是前段时间,带领着一众弟子拦截车队,最后幸存下来的儒家学士。
“老师,这段时间咱们还是低调一点吧,外面太危险了。”年轻弟子小声叮嘱道。
自从这两天百姓们口风转变。
他们这些儒家中人都不敢在穿着长袍高冠出门。
想要出去,还不被人以厌恶的目光审视,就只能穿成庶民,甚至是其他学派的衣着。
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但是奈何如今形势使然……
“这些人怎的这般冥顽不灵!我等行大义之事,却要遭人唾骂,真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儒家老者显然是对此痛心疾首。
所以这一次才下定决心赶往饥荒中的颍川。
看一看那吃着那陈粮糟糠,满心愤慨的百姓。
并将这里的景象,告诉三川郡那帮无知的人!
半个时辰后,师徒二人来到县城周边的村落。
恰逢一帮略显瘦弱的男子,一脸兴奋的扛着袋子往村子里跑。
老者连忙示意弟子拦下一人。
“年轻人,听闻你们这儿闹饥荒,看你跑得飞快,也不像是饿着肚子的样子啊?”
“你说这个啊,那还得感谢当今陛下。”
年轻人笑着拍了拍肩膀的袋子。
“俺们这饥荒刚一起来,咸阳的赈灾粮就送过来了。”
“虽然都是些陈粮糟糠,但是至少人人都能吃到,不至于饿到肚子,嘿嘿嘿。”
“什么!”
老者一听这话就急了。
直接抡起一棍子,抽在年轻人的粮袋子。
“啪!”
本就破烂不堪的麻布袋,直接被抽出了个大口子。
灰黄色的陈粮糟糠撒了一地。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陈粮糟糠,可都是畜生吃的东西!”
“不能吃!万万不能吃啊!”
“你干什么!”
看到撒了一地的粮食,年轻人顿时就火了。
“这是俺家俺和俺爹娘的救命粮!你这老头……你你你。”
年轻人气的是直跺脚。
周围的村民也闻声围了过来。
见人多,儒家老者手中拐棍指着地的粮食,高声骂道:
“这咸阳宫无德,明明有好的粮食,却拿这些畜生吃的玩意赈济灾民。”
“乡亲们,你们睁开眼睛瞧瞧,他们都没把你们当人啊!”
“这粮食咱们可……
“放你妈的屁!”
老者好没说完,一中年人直接飞起一脚,将儒家老者踹出老远。
眼看着他还想去继续爆锤老者,周围的人连忙将其拉住。
“马勒戈壁的,你们这些个不愁吃穿的儒生懂个屁!”
中年人红着眼看着地的老者。
“要不是你们这帮儒生吃饱了撑的拦了好几次运粮的车队,我老娘也不会活生生给饿死!”
“我踏马杀了你!”
“放开!放开啊!”
看到中年人虽然干瘦,但却目露凶光的样子,倒在地的儒家老者浑然已经忘记了身的疼痛。
看向周围百姓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不解。
最后还是开始的那名年轻人,闷着头蹲下身来,一边小心翼翼的捧起洒落了一地的陈粮糟糠,一边沉声道:
“若是没有了这些畜生吃的粮食,我们就要去啃草皮树皮,甚至把麻布煮到锅里。”
“这些都吃没了……泥巴、草木灰,虽然这些吃了可能会死。”
“但至少也是口吃的。”
听着年轻的讲述,老者和一旁的弟子,瞳孔微微震颤。
但儒家老者依然不死心的说道:“但是他们明明可以给你们更好的粮食……”
“那样不是更少吗?百姓们没有税收,国库空虚,这已经人尽皆知了。”
“听说能拿出来这么多,还是从别的郡县抽调来的。”
“粮食不够,俺饿死?还是他饿死?”
年轻人收好了粮食,起身俯视着地的儒家老者继续说道:
“俺读过两年书。”
“孔子曰: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
“要是好粮食,肯定会有人挨饿,俺有你没有,这天下不就乱套了吗?”
年轻人说完,转头便离开了此处。
一众村民们也在各自留下了鄙视的目光和唾沫之后,纷纷离开。
只留下狼狈的师徒二人,呆愣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儒家老者这才一瘸一拐的爬起来,一声不吭的朝郡城方向走去。
一路无言。
直到感到郡城的驿站,老者这才长叹一声。
“唉……一步错,步步错啊。”
“没想到空活半百之年,如今竟不如一年轻人。”
他抬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眼中最后一丝神光也消散了。
如今这事闹得……
如果不出意外。
儒家……可能就要这么没落下去了吧。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结果毁了几百年来儒家诸位圣人积攒下来的名声。
回忆起曾经的辉煌,在想想如今走在街都会受人鄙视。
老者长叹一声,走进驿站屋内。
从袖中掏出了准备好的麻绳,悬于房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