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范不想多尔衮不仅同意了自己“扣留左懋第和马绍愉”的建议,而且承诺“成功之日,以世爵酎之”,不由大喜,边行边想:“咱为朝廷南征北战了大半生,都没能挣得个世爵,看来,咱陈洪范时来运转了。
可是,咋筹划呢?其实也简单,对皇咱就说大清国认为皇有德,有意讲和,以麻痹他们,为大清完成战略集结争取时间。
若是问及左懋第和马绍愉,咱就说他们两个还在谈判中,咱是先回来向大家报告情况的。
余下就是策反各位将军了,咋策反呢?就说清军势大难敌,在民众中制造恐慌,让诸将及早认清形势,而后再各个击破。
眼下还算有点儿势力的,莫过于左良玉、余永绶、高杰、金声桓、刘肇基、黄得功、刘泽清等人了,先选哪一个呢?
左良玉的势力最强,却因为侯恂已然陷入了东林党人跟马士英、阮大铖的党争,迟早会弄出事端来,暂时无需去策反。
再就是高杰,高杰是从李自成那边叛变过来的,似这等人应该最容易变节,对了,就选他了。可是,该怎么跟他说呢?”
陈洪范大脑转得飞快,转瞬即已有了主意,转向左右道:“顺道去看看兴平伯高杰。”
左右闻命,不敢怠慢,径奔高杰军营而来。
经了部史可法调解,高杰才肯于九月率部移驻徐州,西征徐州的土匪程继孔。
正跟监军左中允兼兵科给事中卫胤文研究作战方略,闻得陈洪范北使南返顺道而来,忙亲自迎了进来,设宴款待。
陈洪范大喜,无奈卫胤文在场,不便说话,只得边饮酒边不停地瞄卫胤文。
高杰不解其意,道:“卫大人乃自己弟兄,陈大人有啥话但说无妨。”
陈洪范仍支支吾吾不肯说。
卫胤文识,忙借故离开。
高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陈洪范这才道:“陈某这次奉旨北使,有些体己话要跟兴平伯说说,哪怕是再好的弟兄在场,也是不便的。”
高杰道:“怪不得陈大人总是高奏凯歌,原来妙处在此啊,不错,小心没大错。”
陈洪范道:“兴平伯客气了,谁不知道您现在的势力最大,势力可是时下说话的本钱哪。”
高杰道:“高某跟别个不同,势力再大也是朝廷的,这不,高某正奉了朝廷之命剿匪呢。”
陈洪范道:“兴平伯忠勇可嘉,如今似兴平伯这等忠贞不二的人可不多了。”
高杰自得地笑了笑,道:“是啊,只不知陈大人这话是啥意思?”
陈洪范道:“陈某这次北使,偶尔听得一消息,说是二刘指刘良佐、刘泽清已款附状。唉,实在怪不得他们哪,大清实在太强大了。”
陈洪范原以为坐下之后,高杰立即就会问及北使的事,不曾想他竟只字不提,害得自己转了好大的弯儿才总算说到了正题。说完之后,自然要两眼一动不动地观察着高杰的表情。
高杰居然连一丝惊讶也没有,淡淡地道:“皇联虏灭寇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们跟咱们迟早都要有一战的,哼,高某不管别人,反正,高某西征后,必要北收复中原。”
陈洪范心里不由一凉,却还是不甘地道:“难道兴平伯就没有二刘那样的打算吗?”
高杰奇怪地看了看他,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怒道:“彼欲得河南耶请以北京与我互易之。”
“他妈的,咱居然看走了眼,这个高杰,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罢了,还是不跟他多说,按咱预定的方案撤吧。”
暗想着,佯作中风状,坠杯于地,嘴里道:“坏了,痼疾发矣”
高杰原还想再跟他理论一番,见其这样,只得忍住了,命人送其回营。
陈洪范暗叫“侥幸”,哪里还敢再作停留,慌忙启程,待离了高杰的防区,才又想:“看来咱亲自跟他们说风险太大,倒不如密奏他们皆阴与鞑虏通,挑起皇对他们的猜疑后,咱再相继行事。
另外,明面咱还必须宣扬自己效忠于朝廷,对了,就写一篇北使纪略吧。”
拿定了主意,陈洪范不再耽搁,径回南京,按照自己的盘算如此这般地向马士英汇报了。
因为自觉盘算周全,说过之后,竟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却不知,高杰窥破了他的心思,待他离去后,即快马报了。
马士英因为心里有了底儿,自然信不过其所说,但马士英不想得罪他,沉吟着道:“你稍等,待马某去向皇禀报,看皇是否要亲自接见。”
这是马士英惯用的办法,大凡得罪人的事儿,一概打着皇的旗号。因此,说过之后,转身向内宫而去。
朱由崧原就没有多大志向,不过想偏安一隅,又得了卢九德“隐藏想法”之计,眼瞅着朝臣们吵得一塌糊涂,懒得搭理,索性躲进后宫不问政事。
这日,正跟后宫妃嫔嬉闹,马士英匆匆进来道:“启禀皇,北使团回来了。”
“这个马士英,仗着拥立朕有功,肆意揽权,任人唯亲,为所欲为,还假惺惺地向朕报告,哼,你已经做了,朕即便不同意又有啥用?”
暗想着,朱由崧心里恨恨的,佯作不见,待马士英小心翼翼地再三说过,自觉自尊得到了满足,才蓦然看到似地推开怀里的妃嫔,意外地道:“马爱卿来了,有事吗?”
马士英不知其所想,只当他沉湎其中,正无可奈何,听得他总算开口说了话,忙提高了声音,道:“北使团回来了。”
朱由崧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道:“都回来了吗?任务完成了吗?”
马士英摇了摇头,把陈洪范所说复述了一遍,道:“臣觉得其话中有不少可疑之处,只是一时间无法核对,另果如兴平伯高杰报告的那样,他的行为也果有反常的地方。”
朱由崧道:“嗯,是有可疑之处,依马爱卿看来,该当如何处置。”
马士英道:“虽有可疑,却毕竟不是证据,咱们也不能显得太过小气,不妨就罢其官,让之回籍吧。”
朱由崧想了想,道:“好,就依爱卿所言吧。”说完,站起来,自顾去跟妃嫔们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