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振东的一句吴莲莲同志,让吴莲莲听完咯咯笑出了声,说道:
“权主任,你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小吴吧,吴莲莲同志听着怪奇怪的,钱主任那边我帮你问一下,这会儿应该是有时间的。”
“行,谢谢你了,小吴。”
权振东从善如流,挂断了电话。
没过两分钟,权振东的电话响起,却是钱国昌亲自打过来了:
“小权,你找我?”
“主任,确实有些事我有些拿不准,想要找你聊聊。”
权振东说道。
“呵呵,有事你直接上我办公室来谈,还特地叫吴莲莲来问我一下,用不着这么见外,我正好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你直接过来吧,我这刚弄了点好茶叶。”
钱国昌的心情听起来还不错。
权振东挂点电话,将打印好的锦辉资料拿上,直接去了钱国昌的办公室。
当权振东过去的时候,蒋金龙正好从钱国昌办公室出来,不过蒋金龙现在把自己的身份位置摆得很正,也许之前还有些许的不甘心,但自从绿农这次事情之后,蒋金龙算是彻底萌生了退意,这其中的凶险程度他自认为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所以在见到权振东来找钱国昌汇报工作而不是找他时,也并没有丝毫的不高兴,反倒是笑着拍了拍权振东的肩膀:
“小权,好好干。”
好好干,简单三个字,在权振东耳中却显得无比的沉重,看着蒋金龙那释然的模样,权振东也只能在心中暗叹口气,与蒋金龙道了声别,便推门进入了钱国昌的办公室。
钱国昌正在给盖碗里换茶叶,看到权振东进来,便指了指眼前的座位示意权振东坐下:
“前两天刚弄来的铁观音,来尝尝,刚刚蒋书记喝过都说不错。”
刚刚在办公室喝了一杯铁观音的权振东听完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心想林国栋的香烧得倒是都挺到位的,不仅他那边有,显然钱国昌这边也送到位了,就是不知道蒋金龙那边有没有,人走茶凉这种冷冰冰的现实,到处都在发生。
一点特产伴手礼,够不上什么私相授受,谁看到也说不出什么来,权振东也懒得说这茶叶他那边也送到了,将资料放在茶几上,谢过了钱国昌端过来的茶。
“蒋书记刚从我这里离开,你就是不来,我也想找你聊聊。”
钱国昌摸了摸自己泛着油光的额头,说道:
“绿农的事情,你们做的太干净利落了,也算是替我们管委会祛除了一颗毒瘤,郭浩现在的情况你有了解过吗?”
“前些天受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利索,一直都在养伤,倒是没怎么关注外面的事,听说是已经控制在他的住处,等待调查了?”
权振东抿了口茶水,也分辨不出功夫茶和直接泡味道有什么不一样,便将茶杯放回了茶几上。
“已经拘起来了,已经是前天的事情了,你这两天的消息确实有些闭塞了。”
钱国昌说道:
“郭浩的犯罪事实已经明确,绿农内部不仅仅一个废料填埋那么简单,明面上还有好几个车间违规生产,很多生产许可证过期,甚至是根本没有申报,就直接私自生产,而暗地里,还牵涉到非法集资,非法挪用资金,行贿,涉黑等一系列的问题,现在,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对郭浩的审理地怎么定,还有歧义,市里想接手,但不管是区委还是区政府,都不能接受,昨天靳区长还特地找我谈了谈,我听区长话里的意思,甚至想要异地审理。”
钱国昌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让权振东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过来,一个郭浩,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地雷,钱国昌虽然明里暗里的罪名分得清楚,但实际上钱国昌说的全都是明面上的东西,真正暗地里的东西,郭浩还没开口,他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谁也不知道。
市里想要接手郭浩的想法其实很好猜,无非就是掌握主动权,把影响限制在一定范围内,防止郭浩到时候胡乱攀咬,最终引起古城的官场大地震,现在古城的政治格局还算稳定,这样的结果绝对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至于区里不愿意放手郭浩,也不难猜,想要率先获得郭浩手里的东西,然后根据他交代出来的东西,看看都有什么样的后果,然后再选择性地拿出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东西。
不管是市里还是区里,说到底都是一个目的,就是将一个郭浩所带来的破坏性降到最低,区别仅仅在于,市里视郭浩交代的情况,是有可能需要虞关区背锅的,而虞关区现如今的班子则不愿意去背这个锅。
所以向红星是绝对不可能把郭浩交出去的,并且迫切地要为绿农案定性,否则,虞关区的监管部门将会成为重灾区,而向红星这个班长,将首当其冲,免不得被问责,诫勉谈话,临近退休的他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至于靳学来的态度,那就更有意思了。
异地审理,顾名思义,就是将郭浩带到别的地方去审理,为的是排除,预防审判干扰的一种手段,正常一般多用于高官的贪腐,对于普通人是极少用到的,当然,这是已经进入了司法流程,对于调查取证,靳学来还是支持在虞关区进行的。
但靳学来提出异地审理就很说明问题,值得细细品味,虽然权振东觉得异地审理的可能性并不大。
靳学来是觉得郭浩背后牵涉到已经跟他们不在一个层面的高官了,又或者靳学来是真想深挖绿农案背后牵涉到的一系列犯罪,但以权振东看来,靳学来此举,多半是对之前向红星突然召开的民主生活会的反击,纯粹是拿出来恶心向红星罢了,真异地审理了,向红星的屁股就坐不稳了,他这个区长也跑不了挨批斗。
权振东没想到的是,靳学来表面看着斯斯文文,但气性是真的大,下手也是真的狠,报仇不隔夜,还能直中要害。
“我觉得区长这次有些草率了。”
钱国昌见权振东久久不说话,又再一次开口道。
“区长可能有其他的考虑。”
权振东笑了笑说道,他不会在背后评价领导,更不会在钱国昌面前随意评价靳学来:
“打个医学上的比喻,绿农对于我们虞关区来说,就像是扩散性极强的癌细胞,没有及时发现,短时间内就会扩散至五脏六腑,导致各个脏器的功能受损,危害身体健康,但我们要做的,并不是说把感染癌细胞的脏器切除了事,一个人没有了五脏六腑,那还能算一个正常人吗?何况绿农并不是癌细胞,我们需要做的是去除里面不好的成分,毕竟绿农对于虞关区来说,还是有其价值存在的。”
权振东的想法很简单,抓大放小,只要涉及深的,该抓就全抓,要是真有可能,权振东还是支持异地审理的,有人会觉得权振东想法很天真,现实压根就不会这样,但如果一个人连想法都没办法天真了,那就有些太可悲了。
“说点高兴的事吧,钱主任,这是我们办公室的林国栋同志找到的一家企业,锦辉纺织,我了解了一下,感觉值得咱们工业园区重点攻克一下。”
说着,权振东将茶几上的材料递给钱国昌。
“林国栋那小子,我看他在建设办好些年了,平时看他心思都放在钻营上,倒没想到他有真做事的一天。”
以钱国昌的年龄,称呼林国栋为小子倒也不算过分。
钱国昌点上一支烟,接过来认真翻看了起来,一边说道:
“王琪琳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祖上早年是虞关一家布行的掌柜,据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布料,只凭一双手,蒙着眼睛都能摸出是什么料子,用的什么工艺,在当时很是有名,后代也跟着吃了这个行当的饭,到了王琪琳手里,把握住了93年轻纺市场建立的机会,通过纺织品批发赚了不少钱,之后就创立了锦辉纺织,锦辉这个牌子,目前在业内也是相当有口皆碑的。”
“主任知道的比我清楚,是早已经对锦辉有想法了吧。”
权振东没想到钱国昌连王琪琳祖上的事都知道。
“说来也巧,王琪琳家的老宅,就在我家旁边,我小时候在那边生活了十几年,听家里老人说过不少他们家的事,就是我跟王琪琳年纪差得有点多,小时候玩不到一起去,不然锦辉可落不到邻市去。”
钱国昌哈哈一笑:
“不过要说想法,那确实也是有些想法的,只不过一直都没什么好时机,你不说,我都忘了。”
权振东笑了笑,锦辉当初落户邻市,多半也是因为王琪琳创业资金并不是很足,邻市当时的地便宜罢了,真要说,有轻纺城和产业集中之利的古城市才是锦辉的首选,哪怕是现在,北乡工业园区对锦辉的吸引力都不会太足。
恐怕也是出于这个考虑,钱国昌才一直没想过让锦辉来北乡,不然再怎么有年龄差距,多少还是能借着幼年之谊说上话的。
“你是打定主意要做做锦辉的工作了?”
钱国昌问道。
“是有这个想法,毕竟锦辉地租马上就要到期了,还没有续租的消息,估计是有别的想法,现在时机适宜,企业优质,就这么放过去,可就有点可惜了。”
权振东点点头。
“要想打动锦辉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钱国昌其实心底还是并不看好权振东的想法。
“事在人为嘛。”
权振东也不在意,就像他说的,不试试就真有些可惜了。
“行,那我知道了,你们后面就重点抓一抓锦辉,如果需要什么帮助,你跟我说,管委会尽量配合你们建设办的工作,要是真成了,我私人掏腰包请你们建设办大吃一顿。”
钱国昌将手中的资料交还给权振东。
“等的就是主任您这句话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