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急行,刘小楼赶到了龙家堡,此间已是乌龙山西北,离着乾竹岭已经不到百里。
刘小楼放缓脚步,在堡子周围的集市上逛了逛,然后来到最大的酒肆,
要了糕饼汤粥,美美的享用了一顿早饭。
吃罢,又将那欠条字据取出来,反覆研读,如饮醇酒。
他读得是如此投入,以至于有人欺近身旁也不自知,直到来人坐在了对面,他才恍然惊醒,失声道:「哎?张客卿你怎麽来了?要吓死个人吗?也不说一声!」
张小金笑道:「是掌门你看东西太过于专注了,看的是什麽?」
刘小楼问:「怎麽那麽巧?我从北虎山回来,路过这里吃个早饭也会遇到你。」
张小金道:「您可是咱三玄门掌门,六宗坊市主人,您到了龙家堡,我要是还不知道,那还配做客卿吗?呵呵.您这看的是——.」
张小金说着话,便将欠条勾了过去,也不管刘小楼是否同意,大刺刺就看了起来。欠条上没几个字,他一眼就从头扫到尾,扫完后顿时呆住了。
「哎?小心————」刘小楼抢了一下没抢动,只得道:「小心些———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
「掌门,这是什麽东西?」张小金回过神来,晃着欠条追问。
刘小楼个空将欠条夺回手上,叹了口气:「就是你看到的咯,本掌门和北部宗赌约失利,没奈何,只得答应为北部宗做三件事。」
「掌门和北部宗打赌?谁?是那两兄妹?」
「是啊,就是他们,你看落款嘛,文静。」
「女的?妹子?」
「对,文五娘,她怕我赖帐,亲笔手书的字据,逼着我画押签字。呵呵!当真小看了我,我堂堂一派掌门,是耍赖的人麽?满乌龙山打听打听,
我刘小楼是什麽人?一口唾沫一个钉——·—」
「掌门,你答应他们做什麽事?」
「就是让我回山待命,说是随时会传书示下,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问了也不说。搞得神神秘秘,也不知要做些什麽要紧事,用得着这样吗?
,
「姓文,文家..」
「张客卿知道文家?什麽来头?」
「我也不知,北部宗门人弟子行事藏头露尾,宗门底细罕有人知,或许只有涂长老丶金姑丶掌门他们那一层的大人物才知道吧,回头有机会我可以替掌门打听打听。」
「那多谢了。对了,我刚才一直在琢磨欠条里的上宗这个说法,不知张客卿知道是什麽意思麽?」
「北部宗分为三支,首阳山丶平逢谷丶翠云峰,其中首阳山为上宗,平逢谷为左宗,翠云峰为右宗,似乎左宗和右宗最早皆出自首阳山,共尊首阳山为上宗。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刘小楼忽然想起一事,问:「首阳山产参吗?灵参?」
张小金摇头:「这却不知了,北郑山出产的东西,大多与阴魂有关,参补气血,气属阳,血属阴,所以参以补阳为主,也能补阴,具体还得看是什麽参。」
刘小楼又问:「那我们能去首阳山采参吗?」
张小金更奇怪了:「掌门要去首阳山采参?不好吧?据我所知,北部山下百里之内,禁止无来历者擅入。也不是人家霸道,实在是那片地方阴瘴积深,听说他们经常在夜间野地培炼鬼魂,擅入容易出事。至于去采参,这个很难想像」
刘小楼暗骂一声自家那个死去的老师,将欠条收起,道:「饭饱茶足,
我就回山了,张供奉不用多礼,忙你的就是了。」
「左右没事,送一送掌门。」
「你快忙你的去吧,自家人何必客气?」
「掌门别说了,走吧。」
「哎呀,你快回去吧。」
张小金还是坚持将刘小楼送出了龙家堡,原地驻足良久,感叹多时。
刘小楼午前回到乾竹岭,山门外见着了周瞳,周瞳哪也没去,就在竹屋内躲避日头一一如今是盛夏,日头可是很毒的。
远远看见刘小楼到来,周瞳连忙跳出来,立在石碑前等候,等刘小楼到了近前,躬身参拜:「掌门回山了?」
刘小楼停了停,点头道:「这两日,山上有事否?」
周瞳回道:「昨日夜,坊市罗娘子拜山求见掌门,我告知她掌门您外出访友,她便回去了,离开时呈书一封,已请被猫长老取上山了。」
刘小楼点头道:「看紧山门。
「是。」
上山两步,又回头叮嘱:「若有北部山来书,盯着些,及早呈上来。」
回到岭上,径直入了竹林,在一丛翠竹下翻出个茅草窝,掀开上面的茅草,果然找到了那封书信,以及两块碎银。
碎银收入囊中,去拆那书信,书信用的是银页纸,墨是金粉墨,十分豪奢,难怪会被小黑冒三玄门之大不,公然私藏。
信中的内容也很简单,跟两个月前庚桑洞抓他的差相似,换而言之,平都八阵门有事,徵调他去办差了,这是每一个附庸大宗丶小宗和世家的义务。
享受了宗门的庇护,吃到了宗门的花红和贴补,就得为宗门效力。在这个问题上,刘小楼还是给予充分理解和支持的,因为上回给宗门办差,就得了不少好处,也不知这次会是如何?
他对此充满期待。
至于写这封信的罗娘子,他之前一直充满了警惕,但在抚摸着这张银页金墨书后,忽然对她大生好感。
这个罗娘子,还是可以深交的嘛。
念及于此,他将周瞳唤上山来,问了当时的详情,得知罗娘子并没有今夜再次拜山的打算时,沉吟起来。
周瞳问道:「是否需要晚辈去坊市庶务堂走一遭,将罗执事唤上山?」
刘小楼犹豫少时,还是道了声:「算了,你下山守着吧,我这几日都在,若有访客拜山,不拘是谁,都可引上来。」
有些事情太直接了就显得生硬,没什麽说服力,层次也低了,还是得顺其自然才好。
周瞳点头应是,继续下山守着了,下去前,忽听刘小楼问他:「你手少阳经的伤还没好?」
周瞳惬了惬,回答:「去年和一个贼子斗法落下的,以为根治了,今年春天一下雨,又疼起来了。」
刘小楼抛给他一个银锭:「你去一趟坊市,找黔灵丹坊的丹师,报我的名号,让他给你看看,炼个什麽丹治治。」
周瞳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银锭:「二十两银子?请丹师炼丹?」
刘小楼道:「他若嫌少,让他上山找我,又不是炼什麽灵丹妙药,最普通疏通经脉淤塞的丹丸而已,尽管去找就是了。」
周瞳心下还是嘀咕,就算不是什麽灵丹妙药,二十两银子让一个丹师出手炼丹,怎麽想都觉得不太靠谱。
但掌门这麽说了,当然还是得去一趟,于是遵命而行,赶往乌巢镇坊市。
当夜周瞳未归,等到次日返回时,特意上山禀告,语气愈发恭敬:「启凛掌门」,黔灵丹坊那位五丹师起先不理晚辈,听晚辈报了掌门名号,便不敢再言,老老实实为晚辈把了脉问了诊,连夜炼丹。晚辈早知掌门威严,却未想威严如斯,真是··多谢掌门!
?
刘小楼有些异:「他没说找上山来?」
周瞳笑道:「起初甚是倔傲,听了掌门名号后,他半个不字都没。」
刘小楼心说话,这不是葫蠹老道的风格啊,他甘心吃那麽大亏?
不管他甘心不甘心,既然不愿上山,那就只能作罢,只是一股喜悦在心里,没法在人前显摆,找不到人一起分享,实在是让人感到难受。
接下来的几天,同样没人拜山,他甚至多次远眺乌龙群山,想要将星德君和周七娘闹出来一起聊聊,终于还是忍住了。眼见平都八阵门的约期已到,只得很是遗憾的再次下山,赶赴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