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中,四人早已等候多时,萧铭远本要带着驿卒折返,刚好遇到冬玟两人,得知江辞已去寻苏玉方才作罢。
这会儿见到两人,急得跑起来去迎。
“叔叔!”萧铭远抱住江辞的胳膊担忧得不得了,“你受伤了吗?”
江辞嫌弃地甩了甩胳膊:“没有,松开。”
苏玉轻轻笑了声,到底是血浓于水,即便皇室中人再冷情冷血,也不免有真心真意之人。
“那就好。”萧铭远转眼朝苏玉伸出手去:“姐姐你”
手还没碰到苏玉,便被江辞扯着他的衣服毫不留情地拉开,因着寸劲萧铭远后退了几步差点儿摔倒。
“非礼勿近身。”江辞烦闷地白了他一眼,“还有,从哪论的辈分?没规矩。”
萧铭远低声辩驳道:“不是没规矩,婶婶是我拜的姐姐师傅。”
“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玉扯了扯江辞的袖子:“阿辞,由他着吧,此事空下来我再与你解释。”
萧铭远闻言扬起笑来,然而这笑待看到江辞的眼神后便被吓得当即收了回去。
官驿中除却他们几人,只有两个人歇脚之人,正在大堂吃饭。
那两人虽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却看得出他们并非寻常官宦,于是埋头吃饭对这边不听不看,只想赶快吃完回房休息去。
冬玟不经意扫了不远处的两人一眼,走前向江辞行礼道:“家主,属下已命驿卒安排好房,马匹已入马厩,休整后,明日一早便可继续前行。”
“嗯。”
“冬玟。”苏玉没忘记自己的诺言,“帮我喂招财吃点好的,我答应它了。”
“是,夫人。”
苏玉不说话不要紧,一开口便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引过来也不要紧,偏偏阿月是个直心眼的人,指着苏玉的嘴唇大声用蹩脚的汉话喊了句受伤了。
“谁受伤了?”徐天冬瞪着眼睛看过来,尴尬地咳嗽一声,又瞪着眼睛低下了头。
苏玉微微红肿的唇瓣和下唇的伤口,无一不表明刚刚他们做了什么。
萧铭远、冬玟、徐天冬三人眼观鼻鼻观心,互相的鞋子盯了个遍,气氛十分微妙。
苏玉看不到几人的表情,处在一个迷茫的状态,只是听不到有人说话了而已。
而江辞却是反应过来,握住她的手走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接着清了下嗓子,不知是真的询问,还是趁机转移注意力。
“我以为先生会走。”
“走?我是想跑的,吓死我了!我虽然一把年纪了,可还没活够呢。”徐天冬嘴抱怨着,但出于礼仪并未敢抬头。
“那先生怎么没跑?”
徐天冬闻言丧丧叹气道:“虽然置身险境不是小人所愿,但王但夫人也是实打实救了小人的命,小人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总要看到夫人痊愈,才好走吧。”
江辞浅浅一笑:“先生医者仁心,我在此谢过。”
“谢嘛,就不必了。”徐天冬摆摆手,脸又扬起讨好的笑,“贵人还是多来点赏钱比较实际。”
“待回到都城,自重重有赏。”
“那真是”徐天冬脸的笑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江辞:“我滴大老爷,您不会是要小人一直跟着去去那个地方吧?啊?那那那那也太危险了吧。”
江辞笑意渐深,走到徐天冬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先生不是要看到吾妻痊愈吗?她的眼睛尚未恢复,手臂也需诊治,先生怎么能离开?”
“我真是”脏话卡在喉咙里,又被咽回去,徐天冬算是体会到了敢怒不敢言,颇有种了贼船的感觉。
徐天冬偏过脑袋闷闷不乐:“夫人的眼睛的确无事,过了十二个时辰就好了,那会儿是小人说少了时辰。”
“那我便再信先生一次。”江辞声音温和,却让人明显感觉得到不高兴,“先生放心,对于真话,该付的酬劳一分都不会少。”
徐天冬脊背渐渐升起凉意,佝偻着身体点了点头。
“冬玟,你便与我这侄儿及徐先生住一间房,护他们周全。”
“家主放心。”
“我与阿月住一间吧。”苏玉实在不能放心,虽然在官驿,那些人不敢明着来,但不敢保证不会暗中耍阴招,毕竟刚出都城他们就急着动手了。
“也好。”江辞明白她的心思,并未反驳。
“那”江辞看向萧铭远又是嫌弃,“啧,你与我住一间,省得冬玟护不过来徐先生。”
徐天冬又无形地被威胁了下,彻底打消了刚生出来的想要逃跑的萌芽。
更深露重,几人吃过饭便各自回房休息。
刚关房门苏玉就瘫坐在地,沁出一身冷汗。
阿月看着她急得跺脚,当下要出去找人,却被苏玉一把扯了回来。
“安静些。”
应该是中毒未愈奔走一日又打了一仗的缘故,刚刚浑身下就已经开始刺痛,加之手臂的疼,她撑到这会儿实在是极限了。
若是让江辞知道或看出,怕是要让她休息一两日再赶路,但明日走不成便不知会误多少事。
怪异的血腥气忽然钻入鼻子,苏玉缓回神嘴里和唇瓣已经沾满了血,她挥手将阿月的手打落。
“你干什么?”
阿月一屁股坐在地吓得不轻,她战战兢兢地又将割破的手指凑到苏玉唇边,结果同刚刚一样被打开了。
苏玉眉头紧皱,擦了擦嘴唇的血,刚想把嘴里的血吐出去,阿月先一步用手捂住她的嘴。
这下子喉咙一动,那点血全咽下去了,她顿时怒火头,用力推开阿月,阿月慌张地看着她,不停摇头,明明学了不少汉文,这会儿似全忘了。
苏玉扶着门框站起身,迈了一步正好绊在阿月的腿,直直倒下去,她腿用力翻转了一圈身体稳稳站定,被强喂着喝了口血,又差点儿绊倒,气更不打一处来。
“还不快起来?心烦得很,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阿月学得很快,不长的时间,汉文便已突飞猛进,听懂苏玉的话后,忙不迭地爬起来解释:“主人喝了,不疼,血,是药。”
“主人?”苏玉奇异地看向阿月,“什么主人?”
阿月指指她,知道她看不到,便伸手指到了她身,苏玉蹙眉向后躲了下。
“阿月浑子的主人。”
“你说什么呢?谁是你主人?”
“你是。”阿月猛地抱住苏玉,力道之大,苏玉一下竟没挣脱开,“阿月的主人。”
苏玉身没力气,气得要死:“你发什么神经?”
“雪芽”
苏玉定住:“雪芽怎么了?”
“雪芽换阿月活,是阿月的主人,你是恩人,雪芽死,你是阿月的主人。”
听到雪芽二字,苏玉的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你说雪芽救了你?”
“雪芽推阿月离开,火砸在雪芽身。”
苏玉攥紧拳头,眼泪最终还是掉了出来:“平常这也怕那也怕,到生死关头你倒逞起英雄来了,那么急着去投胎,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白吃我那么多点心,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推开阿月,再难控制地掩面抽泣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哭一个看待了许久。
终于阿月觉得该做些什么,伸出手指戳戳苏玉的肩膀:“主人”
苏玉擦干眼泪,只刹那间便恢复了全无伤感的模样,好似刚刚伤心哭泣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把你的伤口包扎好,赶快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对了你你扶我一下。”
阿月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到了床榻边,苏玉摸摸床的褥子坐了下来。
屋内还置了一个矮榻,阿月包扎好手指自觉地走到矮榻处躺了去。
苏玉仰面躺在床,感觉身好了许多,刺痛渐渐消失,她无声地舒了口气,翻过身用手臂托着头,忽然眼前朦朦胧胧的光亮越来越清晰。
她惊异地坐起身,屋内装潢映入瞳孔,抬头望去眼前是青纱帷幔,不算精致的香囊悬于床榻四角。
离十二个时辰尚早,她的眼睛居然就已经恢复了。
难不成阿月的血果真有奇效?仔细想想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再疼。
“阿月,你说你的血是药,那是什么意思?”
“阿月?”
屋内的呼吸声均匀平静,苏玉看着矮塌蜷缩着的小小一团,怎么也想不出这会是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女子。
她叹口气走过去将厚毯子盖到阿月身,便也休息了。
翌日一早。
苏玉梦中惊醒,三两步跑到阿月身边探到鼻息,才安心地大大呼出口气。
她唤醒阿月,洗漱好走到大堂,江辞几人已经在等候着。
“玉儿。”江辞看到她出来,迎过去将她扶到了桌前,“来吃些东西,好赶路。”
苏玉点点头坐过去,但低头看着碗中的清粥,忽捂住嘴有些犯恶心。
“哎呀。”徐天冬注意到可算来了精神,“夫人不会有身孕了吧?”
江辞一口水呛住咳嗽个不停。
“小人帮夫人号下脉吧,这有身孕可不能长途跋涉呀,很危险的。”
“不必。”苏玉移开手躲避过徐天冬,“我只是恢复视力,看东西有些头晕而已。”
江辞顺顺气眼中透出喜悦:“眼睛彻底好了吗?”
“嗯。”
“您看,小人就说没事吧,哈哈哈哈额”徐天冬对江辞的视线噎了下,赶紧埋头猛吃饭。
眼睛恢复,手臂也没那么疼了,算是好事成双,苏玉端起碗慢慢喝起粥。
但因要骑马,除了徐天冬,几个人都没吃太饱,又让驿卒帮忙打包干粮,灌满了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