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许久不见人回来,苏玉便回房歇息,靠在圈椅昏昏沉沉竟睡了过去。
意识半梦半醒间,听得耳边有细碎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嘈杂纷乱扰得人头痛。
苏玉睁开眼睛,扶着额头轻轻按了按,起身打开房门,嘈杂的声音瞬间放大十倍。
“走水了!走水了!”
“快把人喊起来救火!快点快点!”
“先救人啊!人还在里面呢!”
“赶紧打水!快啊!”
“这火势太大了!”
“防隅军还没来吗?!”
“快想想办法!人都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不远处火光冲天,浓烟弥漫,苏玉走出屋子呛了一口掩唇咳嗽起来。
“王妃!”一个婢女看到她出来,赶紧跑了过来,“烟散得太多呛人,您快回屋避避。”
苏玉还有些迷糊,望着起火的位置突然心头一震:“那个方向是”是她为雪芽安排的住处!
“火里面还有人在是吗!”她攥住婢女的肩膀,声音不自觉在发抖。
“是是,这会儿都睡了,火势太快,根本来不及逃啊。”
太阳穴一阵刺痛,苏玉眼前黑了下,她松开婢女,焦急地朝火光处跑去。
“王妃!王妃!”婢女跟在后面追着,“那边危险不能去呀!”
“咳咳咳咳咳!”苏玉捂住口鼻,只是站在起火的院中,就已经让人呼吸困难,眼睛辣得难受。
“雪芽!”
哐当!眼前的房梁大面积坍塌下来,火星四溅。
太阳穴的疼痛很快蔓延,苏玉扶住额头发了些冷汗,她还来不及多想,身体就已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王妃!危险!不能去啊!”
“快拉住王妃!”
刚跑出一步,她便被几个婢女拉扯回来。
“走开!”
苏玉用力挣脱开,一个箭步冲出去,手臂却突然被攥住,身后之人用了十足的力气把她拽了个趔趄。
“王妃!您不能涉险。”冬玟将她推向人群,她当即便被一群婢女拦在其中。
冬玟朝她揖手一拜:“属下一定将雪芽姑娘带出来。”
话音刚落房梁全部坍塌,一根燃着火的木头骨碌碌掉下来,砸到周围救火的一人身,那人当下没了气息。
喊叫声和指挥声并行,让苏玉的头越来越痛,她定定望着从内到外愈烧愈烈的屋子,心如死灰。
“冬玟!回来!”
冬玟停住脚步转身望过来。
“调动全府下,一半速去打水救火,控制火势,一半守住王府外围并在府往返巡逻,警惕有贼子趁火打劫,先行抢救有生还机会之人,若遇危险务必保全自身。”
“是!”
命令下达后,整个晋王府忙碌起来,人人奔走,身边的婢女也在苏玉冷静下来后赶着去救火了。
苏玉站在院中,火焰烧焦木头的声音噼里啪啦落入耳中,如同一根根利刺,一下比一下狠地扎她的胸口。
她向前迈了一步,脑中像是缠绕无数根丝线,杂乱,无有解法,一切智与谋消匿于一场大火,只给她留下了茫然与无措。
眼前的人影一定一动,慢了下来,耳边的声音也放慢速度,周遭的一切开始模糊,忽然声音愈加繁乱,人影如同狂风卷席落叶呼啸而过。
苏玉扶着额头伸出手,火光越来越黯淡,最终归于一片漆黑。
“王妃!”
“快来人啊!王妃晕过去了!”
“请太医!快请太医!”
宫城内。
皇帝举着酒盏高兴得朗声大笑,正欲吟诗。
大殿外忽传来叩门声。
“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扰朕兴致!”酒盏砰地一声被砸在桌面,盏中美酒晃荡着溅出了少半杯。
门外内侍的声音明显吓得打颤:“陛下,晋王府出事了。”
江辞咻地站起身,快步行至殿门,打开门一把将内侍扯进来:“出了什么事?快说。”
“晋晋王府夜起大火,防隅军已经过去控制住火势,只是只是王府传了太医去,刚刚晋王府派人入宫传报说说”
“说什么!”江辞急得要死。
内侍未得准允便被揪进来,这会儿是怕得要死,咽了口吐沫道:“说晋王妃昏死过去,怕是不行了”
江辞一阵恍惚,退开内侍捂住胸口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地。
“怎么回事?这晋王妃秋狝时还能杀熊呢,你这狗奴才胆敢咒主?”
内侍吓得跪下连着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晋王府的人就是这么说的,让晋王快快回府,怕晚了就来不及了呢!”
“长松啊,莫要太担忧”
皇帝话刚说一半,江辞起身冲出了大殿。
“害。”皇帝无奈地摇摇头,“竟是个痴情的,女人,死了一个又不是没有了,还是年轻啊。”
江辞一路跑出皇宫,不由分说砍断套马的辔绳,驾马飞驰过长街,一息不敢耽搁,一刻不敢胡思。
从王府大门到内院的路像跑了一辈子那么长。
待江辞冲进卧房,已留了满面的汗。
“玉儿!”
屋内的太医婢女齐齐像他行礼,他疾步如飞前扯住太医的领子:“王妃到底如何!什么叫快不行了!”
“下,下官”太医头顶的汗顺着额头淌下来,吓得脸色惨白,“下官尽尽力了”
江辞双目通红,一把掐住太医的脖子:“什么叫做尽力?她若是有三长两短,本王让你全族陪葬!”
“下”太医的脸瞬间涨红,抓着江辞的手一句话说不出来,眼见着瞳孔都开始散大了。
“王爷!”冬玟赶紧过来拦。
“滚开!”江辞挥手把太医甩在冬玟身,两个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去找!把太医院所有太医、城中所有医师全都给本王找来!挨家挨户叫门去找!都去!”
“是!属下即刻就去!”冬玟爬起来将所有人赶出屋外,一刻不歇召集所有侍卫急忙出了门。
“玉儿,玉儿”
江辞脚步飘忽摔着跪到床下,颤抖地爬了几次才起身爬到床榻,他抱紧苏玉双目涣散:“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会这样?”
“玉儿?”他思绪凌乱,双手不停颤动抚摸怀中人的脸颊吗,手臂越来越紧。
如雪的肌肤比往日更白了些,是不正常的、诡异的白,是将死之人才会展现的白,
而那双紧闭着的桃花目正渐渐失去生机。
“玉儿,别再骗我,睁开眼睛吧,求你了,求你了!为什么?不要这样,玉儿你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恐惧,慌乱,五脏六腑抽搐着刺痛着,此痛比之剜心挫骨还有烈千百倍。
眼泪不断滑落下颚,江辞痛苦地闭眼睛,眉心骤然蹙起,喉咙涌血腥之气,鲜血半染苍白如纸的唇瓣后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良久,屋内的呼吸声愈发薄弱。
男人的眼泪干在脸颊,眼神空洞如同一潭死水,面容呆滞,却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而那女子看着面色一脚已然踏入阎罗殿。
冬玟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王爷,医师都到了。”
江辞的双眸终于有了波动,他缓缓将苏玉放倒。“
“快,快看看她。”
冬玟等不及直接将一名医师拎到了床榻边:“谁能医好王妃,王爷重重有赏!快号脉!”
被拎过来的医师,紧张地搭了脉,不一会眉头便紧锁起来,随后扒开苏玉的眼皮,这一看当即叹气摇了摇头。
“请王爷节哀,还是提早为王妃准备后事吧。”
“你说什么?”江辞痛到极点竟笑出了声,他指着那人看向周围道:“你们听到了吗?这庸医竟敢让本王节哀?节哀?哈哈哈哈哈!冬玟,拔了这庸医的舌头。”
“是。”
“王爷!王爷饶了草民吧!草民没有胡言!王妃瞳孔都散大了,根本就没救了啊!王爷!”
“杀了他,杀了他!!”
“是。”在那人说出下一句话前,冬玟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江辞神色骤变,环视一周整个好似从阎罗殿走来的索命无常:“谁再敢让本王节哀,本王便屠谁全族!”
屋内的气氛瞬间慌乱起来。
下一个医师战战兢兢走来,做了和一人同样的检查,他瞄了眼江辞的鞋子,倒吸一口凉气。
“如何?”
医师咬咬牙,心一横跪下哀求道:“王爷,小人医师不精,无法医治王妃,求王爷饶过小人一条贱命吧。”
“滚。”
那人似得了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子。
这会儿太医也全都被聚齐了,一屋子的医师轮番前诊断,每一个诊断完给出的结论都是医术不精。
“让我先看看!”
最后一波被带入房中的医师中有一人举起了手。
众人纷纷回头,为勇士让了条路出来。
说话的人是个看着已过而立之年的平常男人,个子不高,走前先是行礼,谨慎地问道:“若是医好王妃,能赏多少银子呀?”
江辞紧盯着他:“若能医好她,本王赏你黄金万两。”
“一万两黄金?!”男人张大嘴巴,似乎连想都不敢想,他抿抿嘴拍了下胸脯道:“小人一定医好王妃!”
男人坐到床榻边的椅子也重复了遍前人的检查,只是查验后,男人与众不同地嗤笑了声。
“节他奶奶个腿的哀?王妃活得好好的,压根儿一点事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