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想精进武艺?”
“想是想的,只是在宫中时”
苏玉打断他的窘迫之言,直入主题:“王爷公务繁多,恐无空闲,若六殿下不弃,可时常来府走动,我愿与六殿下切磋,相互精进。”
“怎会嫌弃?”萧铭远激动地拱起手道:“婶婶出身将门,昨日狩猎拔得头筹,巾帼不让须眉,有乃夫之风,能得婶婶指教,大幸之至。”
苏玉心想这六皇子不仅会说话的,还生了张纯净无邪的脸,就算是拍马屁,也能让人感受到发自内心的真挚。
“六殿下谬赞,我之所习不过皮毛,相互切磋,无谈指教二字。”
“小侄所言句句真心。”
萧铭远突然起身单膝拱手跪在苏玉面前。
“六殿下你这是何意?快起来,快点起来,折煞我了。”苏玉被他不按常理的打法惊了下。
“萧铭远愿拜王妃为师,学习武艺。”
苏玉愣住:“你说什么?”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她已经抛出“请柬”,表明立场,是不信还是怎样?发癫拜什么师?他们两人差不了两岁不说,皇子拜亲王妃为师?荒谬离谱,别折她寿了。
“铭远自知没有天赋,但求王妃看在我一片赤诚之心,收下我这徒弟吧。”
“不不是,六殿下你”
苏玉话还没说完,萧铭远已经利索地双膝跪下,恭敬地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在,受徒弟一拜。”
苏玉瞠目结舌,整个人呆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她这么束手无策、哑口无言、莫名其妙过。
“哈”苏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哭笑不得。
萧铭远,人才,十足的人才,旷古绝今的人才,这怎么能是没有天赋呢?太谦虚了,明明天纵奇才啊!
“你”苏玉轻扶额头,感觉头和手臂一齐疼了起来,目光下移,见萧铭远还保持着磕头的姿势,这脑子就更乱更疼了。
“你你起来吧。”
萧铭远不说话也不肯起身。
“我收下你了,快起来吧。”能不收下吗?第一次被人架在这,不来下不去。
皇帝的儿子,给她行叩拜大礼,说出去,怕是皇帝得打她几板子。
“谢师傅。”萧铭远目的达成声音都欢快了不少,起身坐回去,脸还扬着笑。
苏玉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被熊打碎手臂,收了徒弟,秋狝谁有她过得充实?
“师傅,我应该学剑学刀还是学”
“等等等,还是不要叫师傅”
“师傅不是愿意收我了吗?”
“我是收你,但是”苏玉捏了捏睛明穴,但是师傅师傅的,对他们来说也太奇怪了,而且听着很尴尬。
“你以后便唤我”唤什么呢?苏玉的脑袋好像被谁泼了一盆水进来,什么都想不出。
“老师?”
“不不不。”做皇子的老师,她是翰林大学士??还是高中了状元?她何德何能?
“先生?”萧铭远乖巧一笑道:“不如我就唤师傅为姐姐如何?”
姐姐?这不是差了辈分?一会婶婶,一会师傅,一会老师先生,现在又是姐姐了。
罢了,矬子里面拔将军,先生老师她是不敢当的,婶婶又显得太老。
“姐姐就姐姐吧。”
“好的,姐姐。”
萧铭远笑起来,嘴唇的那块明显的胎记也跟着舒展开来,令人不得不去注意,就像一幅完美的画卷,在作画之人收笔的刹那,被不小心沾了一滴墨。
“六殿下,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姐姐唤我铭远便好,任何事姐姐只管问,铭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玉努力了一番,才忍下尴尬,硬从喉咙里挤出铭远二字。
“铭远,你有没有小字啊?”虽然他们二人沾亲带故,又莫名其妙成了师徒,但苏玉就是觉得直呼大名不太合适。
萧铭远闻言摇摇头,面笑意未减:“母妃早逝,我又不得父皇看重,在宫中人人避而疏之,哪有人会为我取什么乳名呢。”
“别这么说,晋王那么得先皇宠爱,不是也没有乳名吗?铭者,永志不忘,任重而道远,铭远二字足以看出陛下心中对你是有厚望的,道阻且长行则将至,铭远,莫要自轻自贱。”
萧铭远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定定地看着苏玉,双眸中闪烁着与刚才不同的光。
“姐姐今日所言,铭远深记不忘。”
苏玉回之一笑,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萧铭远要做拜师这么突兀的事情了。
这个不被命运眷顾的少年,太想抓住一个机遇,他知道她对她的示好代表着晋王意思,但他害怕,他怕还没有抓到那颗拯救他的药草,就沦为弃子。
他想与她有牵绊,与晋王府有牵绊,与宁远侯府有牵绊。
他想离那株草近些,再近些。
“姐姐刚刚想问的是什么?”
苏玉的思绪被拉回,她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些:“不是什么旁边的事,是你那匹马,有些反常。”
这话苏玉刚刚就想说了,再受惊再烈的马,也不会如刚才那匹马一样疯,那马看起来就像被喂了什么疯药一般。
“姐姐是说有人在我的马身动了手脚,借马发狂的理由杀了我?”
萧铭远将苏玉的想法全说了出来。
看着对方毫无顾忌且一脸平静的模样,苏玉也收回了委婉。
“你可知道有谁接近过你的马?”
萧铭远微微垂下眼眸,好像一个并不在意此事的旁观者。
“围猎场不比宫中,往来之人杂多,能接触到那匹马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若是查无异于大海捞针,既已活下来,便就这样吧,姐姐不必再替我忧心此事。”
苏玉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正主都不计较,她也却是没必要替人操心。
“铭远,你刚刚问我自己适合学剑还是学刀吗?”
萧铭远点点头,眸子含着期待。
“剑,君子之兵,很适合你。”
“那姐姐愿意教我剑法?”
“你既然拜我为师,我自然倾囊相授,不才我平生只通剑/箭术,一是剑,二是弓箭,待你剑法练好,我便教你射箭。”
苏玉挑眉自夸道:“你可知道,论箭术,我父兄和晋王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呢。”
“那我要先跟姐姐学射箭!”
苏玉不留情面地用手背敲了下萧铭远的肩膀,颇有少年老成的做派:“少年人呀,太浮躁,非得先练剑才可握弓,心不静,怎么能瞄得准呢。”
“姐姐说的是,铭远记下了。”萧铭远认真点了点头,“我一定跟着姐姐好好学。”
苏玉被对方将她的话视为圣旨的样子逗笑了,她朝左臂歪了下头道:“不过现下只能带你纸谈兵。”
萧铭远拱了拱手:“拜了好老师,便不急于一时,只要姐姐记得我这徒弟就好。”
“你常来走动,我才忘不了。”她微微笑道:“万一碰到王爷,他也愿意教你呢,岂不是赚了。”
萧铭远也跟着笑了笑。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太阳下山,才回到城中,萧铭远在广鲜楼外告辞回宫,苏玉买好海棠糕也往晋王府回了。
“王妃。”雪芽敲敲窗户低声道:“对面好像是李太傅府的马车。”
苏玉推开车窗望去,是李徐的马车,她不会认错。
“真是铁打的,丢了半条命,这么快就好了?”
“怎么办王妃,要绕一下吗?”雪芽并不知道李徐受伤的事,心想着那晚李徐没中计,定然是知道了,现在这两个人一见面多尴尬。
“绕什么?”苏玉完全无所顾忌,“就这么走过去,打个照面,膈应膈应他。”
雪芽十分钦佩自家王妃能纳百川的心和钢铁般的脸皮,她不敢反驳便继续跟着马车前行。
两辆马车人潮熙攘的长街擦肩而过,苏玉与李徐两人默契地没有推窗去看。
就在李府马车行驶过苏玉马车的尾部时,阿月突然发了狂,怒吼着冲到李府马车旁跟车的侍女身,掐住侍女的脖子,嘴里一遍遍喊着听不懂的话。
“阿月!你什么呢!”雪芽急着跑过去拉,却被阿月一手甩了出去。
两辆马车停下,苏玉走下马车,李徐也刚好露面,马车旁,阿月仍单方面掐着那名侍女。
“快去把她拉回来。”
冬玟示意两名侍卫去,将阿月连拖带拽的拦了回来,控制在苏玉身后,阿月眼睛定在那侍女身,目眦欲裂,急切地愤怒地嘶吼着挣扎着。
苏玉起了好奇之心,她望向刚刚爬站起来的侍女,看起来只是普通侍女,并没有什么特别,若非要说有,只有一点,那侍女平静得可怖。
猝不及防地被人扑倒掐住脖子,竟然一点点恐惧都没有,甚至没有任何可以看出情绪的表情。
侍女脖子的红痕已然显现出来,想来阿月是下了狠手的。
苏玉回头看了眼阿月,渐渐眯起眼睛,她们认识?有仇?
难不成
李徐身边的侍女也是苍术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