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详细我不知道。”冯三又磕个头说:“小人在他手底下就是个探马头儿。
听说是有人从江北送了消息给娄帅……呃,娄贼,游三江自告奋勇领的差事。
嗯,小人还知道,不少头目都嫉妒,说游某只是水里的本事赢了几场,才几天就成了将军所以对他都很不服气。
他主动请战,估摸是想在陆地露一手给众人瞧瞧的意思。
您说的那个游击营我们早摸清楚了,就是趁他们疏忽的档口儿过的江。小的因来过这一带,所以被派在头拨队伍里。
见我们过去,大队才开始过江。头拨本来的意思是不惊动人,悄悄过来探路。
没想到你们来这么快,校尉觉得反正没几个官军,民夫没武器一冲就散,不如把这个头功拿下了!谁知……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啦。”
麻九和李丹对视一眼,接着问:“既然是偷袭,那队伍里没有炮铳,也都没穿甲胄吧?”
“要带那些累赘就走不得山路啦,全军轻装过来的。不过……,”他忽然看看麻九不说了,最后在众人催促下,才挤出句:
“大伙儿的口粮只带了七日的份。这都第三天,要不尽早结束这一战,就要断顿了!
当然,进山后杀了从家,估计他家多少有些存粮可以补益。”
麻九和李丹又对视一眼。冯三供出的情况和他们从匪徒尸体,以及听俘虏招出的消息完全吻合,解释了之前他们赶到疑惑的某些问题。
“所以,那厮让你来劝我们丢下军粮散伙,还什么息事宁人?说了半天,是尔等带的干粮不足呵!”
一直没说话的潭中绡也听出来了,立即向李丹和其他几位营正看去。
“那我们还着什么急?”周芹笑道:
“老子们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耗着。反正有这两万石军粮,有本事叫他……什么来的?游三江?让他自己来取!”
“周营正说得对,我左营也哪儿都不去,全凭防御和麻百户指挥!”萧万河也拱手道。
看大家这样子,冯三叹气:“看来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也可以不打。”潭中绡挤挤眼睛:“叫那姓游的自缚来降、全营弃武,不就太平无事了?”众人哄笑。
“喂,你个使者操这么多心做甚?回去复命不就完了?”顾大伸出刀鞘捅捅他。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冯三的表情比哭还难看,磕了个头说:“既各位首领不肯向那游三江低头,小人就求个恩典!”
“你说!”李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人劝不动各位首领,那游三江视我等如草芥,回去定是凶多吉少。求各位首领留下小人,莫叫小人回去送死!”说完就在地磕起头来。
李丹示意小牛将他拉起,冯三额头已经青紫,涕泪交加。“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大号?”李丹问。
“小人冯三,江湖有个名号叫三钱子,大号没有。”
“三钱子,怎么讲?”
“我师父是个道士,号龙须子。
有一天我缠着让他给小人也起个号,他随手掏出三枚铜钱说你能借这三个钱到溪对岸去,且鞋子不湿,我就替你起号。
小人过去了,师父哈哈一笑就唤我三钱子。”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三枚铜钱过溪水?你吹呢吧?”周芹瞪眼道。
“要不,各位首领咱们试试?”李丹倒摩拳擦掌颇有兴趣。
前世看武侠里有什么“水飘”、“草飞”的,难不成还真有这样的?他招来小牛吩咐两句,便带头走出天王殿。
小牛叫来值班的韩四,让亲卫和镇抚们点了十支火把,亮堂堂地围在殿外。
冯三看李丹点了头,从地跃起,跑几步拧身跳起,脚在殿前树干一点,转身扒住屋檐,转眼便登屋顶。
众人愣神功夫人又回到地面,走两步到李丹面前单膝跪倒复命。
别人没看到,李丹却见他下来时手搭了下屋檐,以此缓冲了落地的力量。
整个过程无声、迅捷,果然没有多年的练习和应用是极难做到的。
李丹知道这人看着瘦,其实臂、腰、背、腿各处肌肉力量的发挥、运用都是乘。回头看了眼被提来的审五,那家伙苦笑:
“小人这两下子只好混口饭吃,进出中、下之家尚可,却达不到这位好汉的功夫。”
“你兄长和他比呢?”小牛轻声问。
“兄长比小人强太多,这殿估摸也能去,却做不到这样一气呵成。”审五回答。
回到殿里,李丹满意地看向重新跪在地的冯三。心想这家伙看事准、知轻重,是个有心的,而且还挺能装可怜。
自己倒是喜欢他这身轻功,但使用还得加小心。
“冯三,你的本事我看到了,我这里不收只会说嘴、吃喝的。你且说说,能为我等做些什么?”他说。
冯三大喜,叩首回答:“小人也不图什么舒坦、安逸。防御大人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态度不错,那要是我让你回那边呢?”
“啊?”冯三愣住了。
夜里,游三江抱着个丫鬟睡得正香,忽然听说冯三回来了。恼得他不得不起,却又舍不得怀里白嫩的身子。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妈妈的偏拣老子最得意的时候。你成心的是不?”他坐在正堂,打着呵欠骂道。
“诶哟,这是小人的错,没想周全,该死、该死!”冯三伸手在自己脸拍打两下:
“不过将军在,小人是为的尽早禀报才深一脚、浅一脚赶回来的,还望您看在小人忠心的面,不要与小人计较!”
“呵?”游三江使劲搓搓脸,开始清醒点了:“那伙人同意了,怕了,还是要降过来呀?”
“都不是,他们铁了心要守那灵岩寺,说官军怕您他们不怕,还说……。”
游三江大怒,用力一拍桌子:“既然如此还说什么,一群该死的农夫!”
“将军,他们可不是简单的农夫。”
“嗯?”
“里头有个年轻的娃娃叫李三郎,是什么戈阳团练防御使。
他和一个姓麻的备倭军百户教头带着四、五百团练和几十个官军呢,小人还看到有十几杆鸟铳。”
“嘶!”游三江倒吸口冷气:“你看真切了,确是鸟铳?”
“千真万确!那李三郎身边亲卫都背着呢。”
游三江想了想:“这倒是个麻烦,不过不算什么太大的麻烦。
还好老子派你去看看,要是贸然阵厮杀突然他们拿出火铳来,士气肯定大受影响。”他沉默片刻,又问:“你还看到什么有用的了?”
“小人一路注意了灵岩寺一带的地形。”
“哦,怎么说?”
“从官道走,沿途全是赤壁,直直下陡峭得很。人埋伏在看下面一目了然,走在道的即便仰头,也很难发现面的人。
将军,咱们从管道过去不明智,全被人家看得清楚。可进到寺里我看清了,原来这一带不是整座山,而是山间有路。
我听有人问寺后为何只放数人看守,他们有个队率说,那边小路曲折极其难走,寺里和尚从未见有人从那边走进来过……。
所以小的想,既然他们把山门那边守得铁桶一般,咱们何不派一支奇兵走小路绕到寺后哩?”
“你是说找一条小路?”
“小的不才,翻山越岭这头还有点本事,愿意替将军舍命寻出一条路来!”
这话提醒了游三江,他立即吩咐亲兵去将朱校尉请来。他自己又向冯三仔细询问官道这边山壁的情形。
当听说赤壁丹崖高达数十丈,不由地眉头紧缩。心想果真如此,即便面没有伏兵,爬去七、八个人又有何用?
更何况他不能把宝压在对手没埋伏这边。
很快朱校尉迷迷瞪瞪地进来了,看来也正睡得舒服,进来没好气地问:
“这大晚难道官军打来了,有什么事不能等明早再说?”他是娄帅派来协助游三江的,所以说话毫无顾忌。
即便游三江心里不爽利,但还是比较客气地说:
“朱校尉,冯三回来了,你听听他都看到、听到些什么。”说完示意冯三又给朱校尉讲一遍。
“恁地不好打?那要不算了,咱们回去就说找不到机会。
反正娄帅也只是试试看,没指望靠咱们一支偏师就拿下凤栖关!”朱校尉摊开两手道。
“我下午和你说找本地人打听小路的事,你可办了?”游三江压抑着不满问。
“哟,这个事情还没和将军禀报。”朱校尉一下子想起来:
“找人问过,却是有路。不过那边山形和这边不大一样,越靠北越是沟谷纵横、红崖遍地,靠南边坡顶圆滑,但谷地更长。
虽然有小路通到山后,可若是外乡人贸然闯入,不但找不到路径,还容易迷路。
就算找到,从这里要走整整一个白天,到那里天也就黑了。将军,我是觉得太冒险,所以就没着急来报,万勿见怪!”
“真的有路!”游三江跳起来,看向冯三:“老三,看来这次你要立功?”
冯三拱手:“小的谢将军宽恕之恩,愿意拼全力,为将军寻到这条路径!”
“好!”游三江拍手道:“我给你两日时间带五个弟兄去找,若能找到立即回报。”又说:
“朱校尉,你带五百兄弟就在这里为我保守后路,如果冯三找到小路,你便随他抄进灵岩寺后山。
咱们前后夹攻,定破了他们,杀掉所有人,给遇害兄弟报仇!”
“好!那,将军你明日……?”朱校尉询问。
“我么,我带人去佯攻灵岩寺的山门,顺便欣赏下,那所谓的丹霞赤壁是何等崔嵬的样式。
可能的话,我还想会会那青衣小将,瞧瞧他到底有多大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