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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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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小元霸 第二十六章 造反者蒋彬

按规定,出于防务的需要,城墙根起三十步内不得有民居。

本朝立国才五十年,法纪还算管用,偶有胆大破例的,也不敢过界太多,所以城墙下俨然有条宽敞畅通的甬道,可以一直走下去绕城一周,再回到出发的位置。

余干的城墙乃南宋末年备战时所筑,夯土围墙,面抹灰泥、顶铺石片,对外一侧有泥砖垛口,另一侧有女墙。

因多年未修葺,有些垛口和女墙被雨水冲刷坍塌,已经不大完整了。

这和李丹对前世印象中城墙都是条石、青砖砌就,高大坚固的印象完全不同!

他也是今生才明白,原来几百年前烧制砖石是件很花费,很耽误人工的事情。

这人来城墙下面,观望查看,总不会只是为了观瞻前朝遗存的吧?

李丹这样想着,悄悄从民宅墙板壁的缝隙向外查看。忽听到有人低低说话的声音。

“你是说,这段在整个西墙是最低矮的?”

“我们仔细看过,墙外是处隆起的坡地,从坡顶端再到墙头只有一丈四尺,比其它处要低两尺。”

“没别的地方了吗?”

“没有了。我亲自过来夜里在外头走了两遭,进城后又沿着里面走了两遭。放心吧头领!”

“夜里你在外面的时候,面难道不曾有巡丁、更夫?”

“只有更夫,没见过巡守县丁。这会儿,你瞧,大白天更是连只猫也没有。”

“这余干县令他还真是做得放心呐?”

“就因为这边靠着信江,潮水把岸边滩涂搞得根本没法岸或布阵,空地狭窄又挤不下那多人,所以他才放心呢。”

“好吧。不过我还得亲自试试。”

“试什么?”

“我从这里登城然后出去,从外面走回东山码头去。要是行得通,那咱们就能定下从西墙进来的路子。

这路线最好,可以直接插到衙前街。如不行,那只好还走北门那边了。”

“可……,北墙为防洪水修得坚固、高大……。”

“所以说,能走这边是最好!”

“头领,破了余干,南昌府可就被惊动了呵!”

“大头领说了,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李丹看到绿头巾好像从腰里一圈圈解下些绳索样的东西,又听他说:

“那时官军忙着收复余干都会往这里跑,咱们才好接应德兴那边银矿的兄弟们突围。

他们被那指挥使围在山里两个月,再不突围人心散了,今后几年内都收拢不起来,什么时候才兴得起大事?”

这时再看,绳索已经都在地,绿头巾身到腰胯瘦了好大一圈。

他拎起绳索的一头来,那面不知绑的木头还是什么,在手里甩了几圈便“嗖”地丢去,在墙顶发出微弱的声响。

绿头巾用力拽了拽,大概是想试试它的结实程度。“你先!”他说。

那名同伙便拉着绳子向攀援。这家伙倒灵巧得很,三几下便到了墙顶。

在高处回身一瞧,正发现屋后躲藏的李丹,吃惊地叫声:“谁在哪里?”

李丹本来也不想躲了,便站出来拍拍身的土:“你看你,真不晓事,非要要小爷出来露脸不可。”

那绿头巾没料到有人,脸色立即变了,低声道:“小公子来多久,可听到什么了?”

“来很久啦,你说的我都听到了。真抱歉,本来不想听墙根的,谁知道你们会商量造反的事。这种事当然该在没人的地方说才对!”

李丹的话气得绿头巾直撇嘴,他是以为没人来的,谁知道这儿居然藏着一个!

“你既都听见了,怕是走不得罗,要么死、要么跟我们走,你自己选吧。”绿头巾冷冷地说。

“我马就要去饶了,阁下不能放过我么?”

绿头巾摇头:“不能!”

“唉,真是冷冰冰地。所以你把那宦官给杀了,就因他知道是你灭的蔡庆满门?”

“你错了,是蔡庆图巴结宦官非要和他同路,而我们要为银矿的兄弟们报仇,那宦官老爷必须死。

想这么便宜溜回南京?做梦!蔡庆嘛,只好为他陪葬了。”绿头巾忽然怔了下:“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晓得我是谁?”

“大盗蒋彬嘛,不对,现在应该尊称你做造反者蒋彬了。海捕文书已经下来,你不知道吗?”李丹玩味地瞟了他一眼。

“海捕文书?呸!”蒋彬往地啐了口,哈哈大笑:“那些官老爷没法交差,悬赏老子的人头了吧?哎,值多少钱呐?”

“不多,也就是二十两。”

“才二十两?”蒋彬显得有些沮丧。

“头领,远处有人来啦,好多。快走!”墙那人忽然高声叫喊。

“等下,我杀掉这小子就走!”蔡彬说着从靴筒里抽出支匕首来,身体移动就已经向前蹿了一丈左右。

李丹笑着说了声:“你可以试试看。”这时那匕首就已经离他不足四尺了,即便知道这家伙身体轻灵,李丹还是为他的敏捷吃了一惊。

右腿迅速收缩,身子一矮,李丹两手从背后便抽出那两根擀面杖来。

眼看那小子突然从匕首前消失,蔡彬也吓一跳,急忙用力踏地止步,打算收回匕首换招再攻。

不料就听风声响,情知不好却已来不及变招。

李丹右手棍撩扫在他握刀柄的手指,接着左手棍便敲在他立着的右脚靴筒。

蔡彬大叫一声倒地,连打了几个滚翻开十几步才跃起,顿时手脚的痛感让他呲牙咧嘴。

“兀那小子使的什么怪招,疼死我也!”他气得甩着手暴跳。

李丹好笑地看着他:“你管什么招数,反正打得你疼就是好招数!”

正说着,头那贼探子大叫:“他们来啦,头领快来,有几十个人呢!”

可怜蔡彬跛着脚、手也生疼,顾不得拣刀子,转身想逃。

还未跑到绳子那里,就看见前面巷口涌来七八个人,举着棍棒叉耙之类大叫大嚷:“不要走了贼!”

唬得他魂飞天外。武公再好的人,不怕一、两个胆子大,就怕人多打群架!这就是“好汉难敌四手,饿虎也怕群狼”的道理。

顾大在众人之前一马当先,手里举着条扁担却不知为何怒吼一声便丢了出去,然后挥手大叫:

“儿郎们快,捉了这厮三郎有赏!”后面的乱哄哄朝蔡彬便扑过来。

蔡彬虽匕首丢了,转眼手里却多了条扁担,抡起来转眼打到三、四个,后面的被他气势吓得脚下一滞,却又被身后涌来的推着复又向前。

一时间这甬道棍棒撞击声、皮肉敲打的“噼啪”声、惨呼声连连不绝。

蔡彬高叫着命墙那人不要下来,众人这才注意到,便喊:“头还有,从那边马道去几个,莫叫他跑了!”

混乱中有人大叫:“好贼子,敢打爷爷的腿,唉哟!”

又有叫:“小心这贼,是个与李三郎同门的,提防打人手脚哩!”

李丹听了仔细观察发现,那家伙学得倒快!他学自己专打人关节,顷刻之间已经有近十人倒在地,抱手揉脚的都有。

后面的几个见了却是围着喘气,都不大敢接近了。

李丹不由地以手加额,心想这就是顾大拉来的队伍?还好对面不曾拿着刀斧兵器!

这边蔡彬也颇狼狈,头巾掉了,发髻歪斜地呼哧带喘,他也没想到不知哪里来的这伙刁民,竟悍不畏死地往冲。

打起来毫无章法,让自己忙于应对,好在是堪堪应付住了,可也累得够呛。

听着远处还有脚步和呼喊声,他心里发毛,终于转身拉住绳子蹭蹭地爬城头,那利索劲儿看得李丹好生羡慕。

“那小子,有种你报名来,咱们来日再见!”蔡彬了城头气急败坏,今日的计划全被搅乱。

“爷的大名你不配知道,学好武艺再来拜师罢!”李丹叉着腰笑。

“贼子,连余干小元霸李三郎都不知么?”顾大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骂道。

蔡彬还想再说什么,听到同伙叫喊,扭头一看有拨人从远处了墙,正朝他们冲来。

再看下面,街道又有二十几个人即将赶到,里面似乎还有几个做公的。

他生怕有人从外墙兜过来,两边一卡那可就真是被人围死在江边的烂泥塘里了。

蔡彬无心恋战,发狠骂了声:“这余干尽是刁民,竟彪悍如此!爷今日栽了先走一步,李三郎,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顺着同伙收来又从另一边缒下的绳索下城,急急忙忙沿着城根下边逃奔而去。

里面,杨乙对顾大道:“你不该把三郎名字告诉他。”

“那有什么,大丈夫还怕显名报号么?”顾大撅着厚嘴唇不服气地说。

“算了,说就说了,也没什么。”李丹看着脸肿起的宋小牛:“牛哥,让你盯着的那俩人呢?这脸是怎么搞的?”

“放心,那俩贼子已经按住,其中有个趁小牛不备在他脸打了下。”杨乙告诉说。

原来宋小牛先没瞧见顾大,却看见了正在拉人入伙的杨乙。

所以门口那两个是杨乙捉住的,顾大听说后带人出来,宋小牛告诉他李丹盯另一个去了,他便带人追下来,就有了刚才开始那幕。

杨乙排布好了先抓到的两个再赶来时,那蔡彬见事不妙就爬墙跑了。

“这里出什么事了?有人受伤么?”这时卫雄出现在城下甬道,他是听说西市口出了大动静带人飞奔着赶来的。

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打架,不料到这里一眼看见李丹,立即放下心来:“三郎在这里,那便是无事了。”

“非也,不止是有事,而且是大事!你先看看这个。”李丹指着地的匕首。

卫雄过去捡起来翻过来调过去地看,旁边一个差役见了轻声说:“这是军卫使的刀子,如何在这里?”

“是两个湖匪专门进城踏勘城墙高低与防务的,其中一个被另一人喊做头领。”李丹说。

“人呢?”

“看我们人多,翻墙跑了。”顾大朝城一指。

“恁高的墙,他的去?”卫雄有些不信。

顾大朝面喊了两声,已经赶到城头的几人不一会儿丢下捆绳索来。

李丹看了这才明白对方是用的渔网拖绳,在一头捆了根结实的横木,用来挂住砖缝或突出的女墙边缘。

卫雄一看,确是湖匪无疑,跺脚道:“可惜被他们逃了!”

后面杨乙笑道:“逃了两个头领,不过落下两个喽啰,也算咱们没白忙一场。”

“真的?在哪里?”卫雄大喜。

“西市口,小牛,你带卫大人去提人然后帮着送到衙门。

告诉刑房孙老爷,就说如约奉蒋彬同伙两名,另外那榜画的模样只有三分相似,回头我画了更像的给他送去!”

宋小牛应声带了四个人随着卫雄等兴冲冲地走了。

李丹这才将顾大、杨乙叫道一边,努努嘴问:“这都是你们找来的人手?”

顾大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见人,低了脑袋红着脸恨不得钻到人家墙后面去。

杨乙讪讪地:“我……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就找了七、八个。”他是半路遇到李彪,骑他带来的牲口赶着进城的。

“老和尚怎么说?”李丹把顾大丢在旁边没理睬,问杨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