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最终也没打起来。
实际,当敌人发现,洛萨一行根本就没有携带装满金银财宝的马车和驼队后,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之所以还迎来,不过是试着敲诈些财物罢了。
这是个大鱼吃小鱼的时代。
任何时候,打任何仗,都要考虑投入与产出的性价比。
他如果折损了太多亲信,很可能会动摇自己的地位,而收益也是寥寥。
再加还有可能被萨伏丁派出的援军来个前后夹击。
敌人还是主动退却了。
当洛萨让他报名来的时候,他没敢接这个话茬就说明,这不是个脑袋一热就不管不顾的鲁莽之徒。
“洛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选择交出我们的财富的。”
“在这片荒漠,根本没有道德和任何规范能够约束你的敌人,交出你的财富,不仅不会使敌人罢手,反而会暴露你的软弱可欺。”
阿卜杜拉与洛萨并肩而行,对他言传身教。
洛萨举一反三,说道:“而且还会极大挫伤士兵们的士气,此消彼长,即使原本打算放我们离开,敌人也有可能改变想法。”
“没错!”
时间,又过了整整两天。
他们绕过了萨伏丁亲自驻守的伊尔比德,选择了一条更绕远,也更为人迹罕至的道路,以规避可能撞的敌人。
洛萨可没信心再碰一次萨伏丁,还能从他的面前蒙混过关。
“过了这座小山坡,前面就是凯蒙特了。”
阿卜杜拉微笑着在一座沙丘前止步。
洛萨神情有些复杂:“你们要离开了吗?”
阿卜杜拉点了点头:“圣火在,洛萨大人,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如果这次之后我还有命在,我可能会选择带着小伙子们去投奔你。”
他说罢,又笑着补充道:“但愿你那个时候已经拥有一片足够富庶的封地了,因为我麾下的小伙子们需要的薪资待遇可不低。”
“我保证会的。”
洛萨拍了拍阿卜杜拉的肩膀,又看向他身后的一众库尔德骑兵们,诚恳道:
“你们是我见过最英勇,最善战的骑兵,我为曾担任过你们的指挥官而骄傲,也衷心祝愿你们此行一切平安。”
他以右手抚肩膀,微微颔首:“愿天父庇佑,圣火永燃。”
库尔德骑兵们纷纷以手抚肩,回礼。
这段时间,他们跟洛萨相处的也很融洽。
这使他们原本对于十字军贵族的刻板印象有所改观。
当然,随着洛萨施展出神秘的“巫术”,使得库尔德骑兵们对洛萨的感觉,变成了三分好感,七分畏惧。
阿卜杜拉有些感动,嘴却是哈哈笑道:“洛萨,你接连向两位神明祈祷,这可一点都不虔诚。”
洛萨笑着说道:“兴许,我的神跟你的神,其实都是一个神呢?毕竟,他们都是造物主。”
“或许吧。”
阿卜杜拉对洛萨的渎神之语不置可否。
他离开洛萨的身边,向汉斯点头致意,又看向两位“女巫”,依次行抚肩礼。
“再见,两位尊贵的女士。”
“再见,勇猛勤劳的侍从。”
汉斯匆忙回礼。
本来还有些受宠若惊,但听到“勤劳”二字的评价时,免不得生出了一丝幽怨。
难道我跟着领主大人,就是个干杂活的?
他最后跟洛萨对视了一眼,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脸,露出了一个微笑,牙齿白的刺眼。
随即,骑兵队缓缓依次离去。
洛萨目送着阿卜杜拉和一众库尔德骑兵们远去的背影,仿佛在易水河畔,目送荆轲刺秦的高渐离。
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
区区几十个骑兵,又能在有十万大军坐镇的叙利亚,掀起多少波澜呢?
即便这十万大军仅仅只是个约数,但哪怕是除以十倍,仅有一万人,依旧不是区区几十个骑兵所能撼动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群值得尊敬的勇士,他们对自己的君主的忠诚,是胜过这时代绝大多数骑士的。”
汉斯满脸感慨。
洛萨拍了拍汉斯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你了。”
汉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的确,大人。您把所有粗活都交给我了,我一个人得搭两个帐篷,喂八匹马。我衷心希望您能尽快为我找几个同伴。”
洛萨脸色一黑。
晦气!
这小子不是诅咒我接下来只能抽一星卡吗?
“少来,我也没少帮忙!”
说罢,不待他反驳,洛萨便道:“加快脚步,我们赶紧进城休息。”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洗一个冷水浴。
他已经将近一周没有洗过澡了,每天跋涉在炎炎烈日下,即使有般若这个小空调降温,也时常汗流浃背。
凯蒙特是一座有些破败的边疆城市。
围墙,因年久失修,剥落下大块的墙皮。
偶有过往的商队进入城内,也只是稍作停留,便要深入内陆。
城内没有喷泉,只有一条肮脏的排水沟自城中央穿过,里面积攒了一层厚厚的湿滑污物,闻起来像是暴晒过的旱厕。
这里位于耶路撒冷王国的东北边疆,往北就是曾经的安条克公国,如今的阿尤布王国叙利亚总督区。
作为门户城市。
这里时刻要面临萨拉丁在北方厉兵秣马的十万大军,所以就连这座城市的领主,都抛弃封地,跑到耶路撒冷的王宫去担任典厩长了。
酒馆里。
寥寥几个客人正喝着酒。
洛萨一行推门而入,两位女眷率先找了个角落坐下,而洛萨则和汉斯一同,来到了吧台前。
有人笑着调侃道:“哈,两位高贵的骑士老爷,他们竟然和我们坐在了同一张酒桌,要一起喝两杯吗?”
洛萨露出谦逊有礼的笑脸:“当然,我请客。”
他说着,屈指弹出了一枚银币。
“给这几位,还有我和我的同伴分别来一杯麦酒。”
“感谢你,慷慨的大人!”
“天父保佑你,骑士老爷。”
客人喜笑颜开。
洛萨又弹出两枚银币,压在桌面:“准备两个干净房间,还有足够四个人分别洗澡用的浴桶。”
说罢,他看向客人们。
“先生们,这几天圣地有什么稀罕事发生吗?”
客人们面面相觑,不太清楚什么才算稀罕事。
难道骑士老爷也想听听隔壁家那位石匠的女人,趁着丈夫外出时,给她戴了一顶结结实实的绿帽子的八卦吗?
这时,有个像是见多识广的人站出来说道:“骑士老爷,您是个日耳曼人对吧?”
洛萨点头道:“没错,我是阿尔高的洛萨,来自施瓦本的瑞士。”
那人说道:“昨天,我听一个商人说,你们的那位皇帝,跟亚平宁半岛的伦巴第人打起来了。”
“据说是因为伦巴第人不顾皇帝的命令,抗交十字军税,皇帝忍无可忍,才决定对他们动手。”
“啊这”
洛萨有些难以置信。
这位亨利皇帝,并不像历史,同一时期的那位赫赫有名的红胡子,腓特烈大帝一样,雄心勃勃。
对于国内诸侯,尤其是本就与大日耳曼尼亚隔了一座阿尔卑斯山的北亚平宁诸侯,他的态度一直相当柔和。
怎么在这即将与教宗缓和关系的关键时刻,画风突变,要施以雷霆手段了?
有人忧心忡忡道:“这么看来,日耳曼的十字军,恐怕要很久才能过来了。”
“这的确是件大事。”
洛萨点了点头,举杯灌了一大口麦酒,这种小酒馆的麦酒带着淡淡的苦味与麦芽香,度数可以忽略不计,是解渴的神器。
那人又道:“除此之外就是伊贝林的贝利安,据说要跟吕西尼昂的居伊进行决斗了。”
说到这儿,他的脸眉飞色舞,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他们两个都倾倒于西比拉公主的裙下,为了角逐究竟谁更适合成为公主殿下的夫婿,决心于三日后,在耶路撒冷进行一场骑士的公平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