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宋朝援都陪着周校长,半夜时分实在是困的不行才在边上的沙发上小睡了会儿。
凌晨的时候,周校长终于醒了,宋朝援听到动静赶紧起身到了近前,当周校长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宋援朝的时候,先是迷茫,接着才渐渐清醒,却因为重病的原因他暂时说不了话,只能喉咙里勉强发出一些声响。
“周伯伯,您别说话,先安心好好休息,家里已经打过招呼了,师母和大哥在往这边赶,他们很快就能到……。”宋朝援在周校长的耳边说着,周校长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响。
坐在床边,宋朝援安慰着周校长,他的这些话让周校长放下了心,片刻后周校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宋朝援继续在边上陪护着,直等到天亮。
天亮时分,医生过来查房,看了周校长的情况后告诉宋援朝病人情况在好转之中,不过接下来还是需要手术,手术方案院里已经在制定了,最快今天下午就能出。
医生前脚刚走,林燕就到了,给宋朝援带了早餐。等宋援朝刚吃完早餐,马厂长也到了,接着就是二中现在的领导和教育局的同志陆续过来探望,由于周校长的情况不适见人,再加上周校长的家人又不在身边,所以宋朝援他们临时替代接待了访客,并沟通了下情况。
下午一点左右,师母和师兄风尘仆仆终于赶到,他们昨天接到消息后就开始往沪海赶了,可因为不巧当天的航班已经没了,坐火车时间又长,只能买了今天上午的航班,这样一耽搁,等到医院都这个时候了。
大家都是熟人,师母他们到了后迫不及待地先去见了周校长,然后又问了问医生的情况,等这些事处理完,这才想起向宋朝援他们道谢。
“老嫂子,你这还用得着谢么?我和老周是什么交情?老周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马厂长握着师母的手诚恳道。
宋援朝也是,真挚地对师母和师兄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周校长本就是自己的长辈,他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
“谢谢……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老周恐怕就……。”周师母抹着眼泪说道,一旁的师兄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和宋朝援握了握手,他的眼里充满了感激。
傍晚,医院的手术方案终于出来了,院长亲自和主治医师一起给宋朝援他们解释,听完了医师的详细解释,周师母略有迟疑,宋朝援马上在一旁表示手术没有问题,请医院尽快安排,费用方面他这边会解决。
离开了院长办公室,周师母拉着宋朝援的手也不知道怎么说。周校长是有劳保的,但这几年和以前不一样了,随着医疗的改革哪怕有劳保,像这样的手术也只能报销一部分。
周校长虽然当了多年的校长,可在教育岗位上工作了一辈子的他两袖清风,除了工作时的一些积蓄外,也就是退休后的那点退休工资了。
周校长的几个子女受父母的影响也都是普通人,不过除了老大子承父业当了教师外,其他的都在企业和地方工作。他们平时的收入靠的也是工资,再加上还有孩子要养,积蓄也不多。
周校长的手术费不少,去掉可以报销的部分还需要好几万呢。这些钱对于宋朝援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对于周家却是一大笔钱,所以刚才周师母犹豫的就是这个,而宋朝援早就有准备,抢先表面了态度。
周校长的手术方案已经定下来了,但要手术还要过几天时间,毕竟病人刚刚缓过来,接下来需要静养和做手术前的准备。
既然周师母和师兄已经到了,宋朝援也就没必要继续在医院陪着,他和师母师兄在病房外聊了会儿,然后去安排了周校长后续治疗的事,等这些做完后,宋朝援这才离开。
不久后,周校长进了手术室,手术还算成功。不过手术后的周校长虽然有些恢复,但要恢复到之前是完全不可能了。现在他半边身子只能勉强动一动,说话也没有以前利索,就连右手拿快子吃饭都勉强。
手术后,宋援朝去看了几次,见周校长一天天开始见好,心里也很高兴。但问了医生后,宋朝援的心又不由得沉了下去,因为医生告诉他手术后虽然可以通过理疗的方式再恢复一下,但这种恢复也是有限的,而且脑梗这种病很容易复发,万一再一次复发会很麻烦。
叹了口气,宋朝援也有些无奈,他虽然有钱,可钱子这种情况下也不是万能的。纵观历史上,皇帝高高在上,拥有人间可以拥有的一切,可却无法主宰自己的生命和健康。
这也是历代王朝的帝王有许许多多追究长生却不得的,就连皇帝都是这样,更不用说普通人了,按照医生所说,周校长能救治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手术之后,原本宋援朝是想安排周校长在医院多住些日子,顺便在医院理疗恢复的。可周校长不愿意继续呆在医院,坚持要回家。周师母也是这个意思,觉得在医院这么住着费用实在是太高了,虽然宋朝援说让他们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但两位老人都是要强一辈子的,宋朝援能帮到他们这个程度,已经让两位老人很不好意思了,既然手术了,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理疗完全可以平时过来做,继续躺在每天价格高昂的特护病房就没这个必要,在他们的坚持下,宋朝援只能勉强同意,不过依旧坚持给周校长请了个护工,平日里在家照料周校长,并协助恢复。
周校长回家没几天,周师母给宋朝援打了电话,说周校长让他抽空去一趟家里。
宋朝援接到电话后就放下手里的事急急赶了过去,到了地方见宋朝援来的这么快,周校长既欣慰又感动。
“援朝,坐……坐……。”虽然眼斜口歪,周校长现在却已经能说话了,只是口齿远不如以前那么清晰。
“周伯伯,您感觉怎么样?恢复的还好吧?”宋朝援在周校长身边坐下,周校长坐在一张轮椅上,这张轮椅是出院时师兄特意去买的,现在周校长只能在器具的帮助下勉强走上几步,所以平日里只能坐轮椅。
“好……好多了……。”周校长勉强笑着说,稍好的左手向上抬了抬,宋朝援会意连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周校长欣慰地在宋朝援的手上轻拍了一下,以表达自己的感激。
“老话说的好,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今年已经七十三了,人生也差不多快走完了。原本觉得自己就这么去了,没想到还有活过来的机会,援朝呀,伯伯求你件事可以么?”
“周伯伯,您说,什么事?”宋朝援鼻子发酸,他忍着悲痛点头。
周校长松开左手,用力抬起,食指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顺着他的手指,宋朝援连忙站起身来到一旁的书架,当见到书架上那厚厚一叠自己曾经看过的书稿时,宋朝援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把它给取了下来。
“周伯伯,是不是这个?”
周校长点点头,目光停留在宋朝援手上的书稿许久,然后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打算等书完成后就找机会出版的,可后来反复修改了好几次,每次修改都觉得有所不足,就这样一年年地拖到了今天。”
“如果我没瘫,也许会继续修改,直到修改到真正满意为止。但现在,援朝呀你也看见了,我这个样子已经没办法继续了。我这一辈子没求过什么人,不过你是例外,援朝,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整理一下这些书稿申请一下出版吧,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说着说着,两行老泪从周校长的眼中落了下来,宋朝援赶紧安慰他:“您放心,这个事我来帮您办,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好……好!”周校长努力点了点头,他的手向前伸了伸,宋朝援把书稿放到他的手边。周校长像爱抚自己的爱人一般轻轻触碰着这些手稿,这些手稿耗费了他这些年的全部精力,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恐怕能留下来的唯一的财富了。
在周校长家呆了半天,陪着周校长说了好些话,宋朝援这才告辞离开。
走的时候,他手里拿着周校长的手稿,心里却格外的沉重。
几天后,宋朝援从沪海来到燕京,到了燕京先处理些琐事,接着和一些老朋友见了面。
抽空,宋朝援和汪朔私下说了周校长的事,并且把周校长的手稿给他看,询问了关于出版的事。
汪朔平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尤其是一张嘴从不饶人,不过这人对朋友绝对没话说,而且听完宋朝援的讲述后,对于周校长也格外敬重。
他先抽时间看完了手稿,然后直言对宋朝援说周校长的手稿写的不错,虽然相比国内出名的作家还有差距,但从文笔各方面来看都不算差。而且最重要的是周校长这手稿中蕴含着丰富的感情,这是尤为难得的。
一个作家,把作品写的花团锦簇不难,难的是作品要能打动人。周校长恰恰就做到了这点,这是汪朔对手稿的肯定。可汪朔也实话告诉宋朝援,周校长的写作风格有些传统,再加上故事题材略有陈旧,如果放在十多年前,这样的作品出版或许会有不少人爱看,但现在随着社会的变化,人们的感官和喜好变得不同了,所以出版后恐怕不怎么受欢迎。
此外,现在的出版和以前也有不同。除去一些畅销作家,比如汪朔这样的作家外,一般的作者除非作品特别的好,一看就是大卖的那种,普通作家的作品要出版要比以前难了许多。
随着各出版社的改革制度变化,出版业的操作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对于宋朝援来说,买书号出版不是难事,难的是这书出版后的销售,这点汪朔必须和宋朝援提前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