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困顿席卷少年的身躯,一番思考后,桑梓清逐渐入梦。
噩梦如期而至。
对于这场梦的邂逅,一时间不知道是噩梦吞噬了人,还是人蚕食了梦。
桑梓清正立于无边混沌之中,和无数倒悬的时钟站在一起。
滴答滴答的声响甚是扰人心绪。
随着世间不断流逝,一条冲天而去的螺旋阶梯浮现在他的面前。
桑梓清抚摸下阶梯的扶手,抬头仰望。
除了深不可测到令人心慌的黑暗,再看不见其他任何事物。
突然,时钟秒针开始疯狂奔蹿,“咔嚓”声利箭一般刺穿桑梓清的耳膜。
他捂住耳朵,朝着楼梯方走去。
每行一步,楼梯便坍塌一阶,先前脚下尚存的黑色大地,早就随着黑暗的破裂而陷入。
桑梓清凝视脚下深渊,不由得头晕发聩。
万丈深渊之中,弥漫着蒙蒙薄雾,一只拆卸掉胳膊的独臂毛绒公仔熊,冲着阶梯诡异的笑着。
它双侧脸颊,是暗红的死人妆,一只露出棉绒的残缺胳膊拼命挥动:
“来玩呀!来玩呀!”
“怎么不来玩呀!”
尖细绵长的声响回荡整个深渊之内。
桑梓清瞪大了眼,看着熊公仔的脚下。
灰暗的世界,凌乱摆放的破旧玩具车,阴森诡异的欧式娃娃,被拆解的如同人彘的小人,断肢残臂铺满了深渊内侧。
没有鲜血,没有体型庞大的丑恶怪物,仅仅是破旧玩具堆砌而成的,阴森绝望的恐怖谷!
桑梓清大喘着粗气,狼狈向逃窜。
秒针转动的声响愈发急促,老实挂钟的钟摆,给人催眠式的迷乱。
在这场时间流的狂欢派对中,阶梯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
半边脸面沾染血迹的公仔越来越大,伸出的手臂就要扑打在桑梓清身。
他手脚并用,疯狗一样的逃窜。
这种感觉又来了!
明明我不是这个噩梦的主人,但它带给我的恐惧,比我所经历的所有一切更为深沉!
我就是自断头颅,也不愿和那些诡异的玩偶搅弄在一起!
这种莫名的恐怖,远超之前遭遇的狗头人和洞中虫蚁!
桑梓清拼命叫喊,在旋转楼梯奋力疾驰。
那深不见底的阴暗,终于在一刹那露出光明。
阶梯的尽头,圣光笼罩的神洁圣母,正张开怀抱,准备拥自己的孩子入怀。
刺拉!
一股电流窜动的瘆人声音猛然响起。
夹杂着无数记忆碎片的强烈信息流,一下涌入桑梓清的脑海。
它们编织成一句句稚嫩的童声,冲击敲打着桑梓清的大脑。
“我讨厌这些玩偶,他们从不会回应我说的任何话”
短暂的失神,桑梓清被劈头盖脸打来的灰暗熊掌一下拍落。
他的身躯死死下坠,眼睛却依旧凝视着阶梯的圣母。
“我多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爬那个阶梯。”
落地的桑梓清,并未掉进那座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谷。
他的眼前,是散发着柔和光亮的纯洁圣母,正微笑着注视自己。
“终于有一天,我爬了楼梯的顶层,面有我的妈妈,同时还有”
“恶魔”!
脑海中撕心裂肺的声音一下咆哮而过。
天空开裂,伸出巨大的黑色手掌,采抓着圣母的头发,将她拉拽进一个晦暗无尽的裂缝之中。
桑梓清分明看见,暖紫色的裂缝中,无数蠕动的白色蛆虫在神洁圣母的身爬动,这些肮脏的家伙,顺着鼻孔和嘴巴钻入,在肌肤流下粘稠的滑道。
被玷污的神明,嘶吼咆哮着,逐渐幻化为臃肿肥胖的豚,扭曲着满是肥肉的身子,在地嚎叫。
“我心中的神,被玷污了!”
桑梓清身下的空间支离破碎,终于跌进废旧娃娃堆积的恐怖谷。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一个独眼娃娃的身,眼睛正冲在它那空洞的眼球。
恐怖谷内的娃娃,嘴唇下翻动着,发出瘆人的“咯吱”声,桑梓清搔弄着胳膊密集的鸡皮疙瘩,却发现它们如肿瘤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啊”!
随着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桑梓清猛地抓起身边的一条机械胳膊,朝着独眼娃娃甩去。
“我还是回到了这里,和空洞的朋友们一起,我们都一样,没有灵魂”
轰!
那令人疯狂的呓语,伴随着墙壁的破开声戛然而止。
桑梓清睁开眼,手的青铜斧被自己狠狠甩在墙,嵌进空心的墙壁之中。
“全都是些断断续续,语义含混的暗示,这是我的梦,也不是我的梦”
他捂住脸,发现身下的洁白床单早被汗水浸湿。
破墙的巨大声响没有吵醒隔壁的神父和杨子清。
或者这两位素质颇深的邻居根本毫不在意。
桑梓清晃动着斧头取下,开始摸索腰间的短刀。
只是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再次打碎了他那本不明确的认知。
墙壁的缺口,像丧尸身开出的枪口子一般,以非同寻常的速度飞快愈合。
木板修复时产生的蠕动感,仿佛在昭示,这个诡异幽深的古堡,是个血肉鲜明的活物。
随后,四周的墙壁开始向中心挤压,橱柜和床慢慢融化。
桑梓清踩着粘稠的滩状物,推开门冲到走廊外。
过道中的墙壁缓慢蠕动着拉长,一号房和三号房中间,已经是一堵淡红方砖垒砌而成的墙。
继九号房间后,二号房间也消失了!?
抱着青铜斧的桑梓清在走廊凌乱片刻,随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六号房,将耳朵轻轻贴在房门。
寂静
“我说你怎么对我的示好无动于衷,你喜欢更成熟的那种?人妻控?”
突如其来的话吓得桑梓清一个机灵。
他转身望去,左叶黎夏正歪斜着头看着自己,披散的长发倾斜着垂在左侧的白皙香肩。
苍白面色,红肿的眼睛,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副快要香消玉殒的憔悴模样。
天晓得她痛哭了多久。
“聊聊?”
“我不兴那种事情,没有世俗的欲望。”桑梓清推脱道,他现在有更明确的事情要做。
“我现在也没兴,我只想找人说说话”黎夏神色忧郁,吞吞吐吐说道,“子杰太古板,神父和利奇尔”
三分熟的陌生人总是保持着最佳的倾诉距离,这是她来此处找桑梓清的原因。
“可我已经没有房间了。”
桑梓清指了指一旁的墙壁。
经历了九号房消失事件的黎夏没表现出多大的震惊。
“就去我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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