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化肥，接下来就需要搞定另一个重要的东西。
大粪。
光有肥料没大粪，一切都是徒劳，硫酸铵化肥融进腐肥里头才管用。
可产粪最多的，都是达官贵族。
江廷玉这七品小官，一来不方便去跟他们交涉，二来也很难凭官位搞定得了。
不过肥料既然都已经研制好，到时候大粪的事就不归江廷玉管了，让皇帝老爷子去操心。
天底下最大的粪户，不就是当朝皇帝老子吗。
江廷玉看了眼外边的天，夕阳西下，一整天都窝在这破煤场，也该出山了。
他伸了个懒腰，怀里揣着好几千两银子，再走回去就太没面子了。
喊了顶马车，打车回去！
中途回去的时候还折去稻香村买了几块糕，准备给小玉尝尝。
小丫头估计到时候要把舌头也给吃了。
江廷玉家住在应天的外城，离业煤司没有多少路，反而折去稻香村费了些路。
将来有钱了，直接搬进内城去！
“小玉，看本少爷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遇着我这么个少爷，算你修了八辈子的福分！”
一脚踹开自家小院木门，小玉没有在扫地，厨房也没有炊烟。
江廷玉东张西望，自言自语道：
“嘿，平日这个时候要么烧饭要么扫地，今天倒是稀奇了，偷懒去了？”
“少爷！”小玉大声喊道，声音清脆，手里拿了根节节高，从大堂跑了出来，喘着粗气，“有两个人硬闯咱宅子，小玉，小玉赶不走。”
私闯民宅？
江廷玉腾一下火气来，擅闯当朝七品大官的宅府，给他十万个胆子了！
“他娘的，糕点拿好了，看你少爷大展神威！”
江廷玉从小玉手里抄过节节高，威风凛凛朝自家大堂走去。
小玉在一边面色凝重，捏紧小拳头，另一只手攥着糕点，给江廷玉鼓舞：
“少爷，里面那两个人，黑脸的看起来很不好对付，那个脸白一些的应该能打得过，你等等抓住那个白脸的去威胁黑脸。”
江廷玉心里有点怯，手中节节高给他带来不少勇气，幻想着自己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关老爷，大声吆喝道：
“不要命了，敢闯你爷爷的宅子，老子....”
看清堂中坐着的人，江廷玉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是这尊阎王爷啊！
他连忙丢下节节高，双腿一软，很自然就要下跪。
“哟，大侄子，几年没见火气这么大啊，黄伯都不记得了？
这是什么扮相，演黑脸张飞还是演将潘凤呢。”
堂中坐的人调侃起来，腿搭在椅子一抖一抖，跟街流氓似的，一脸戏谑看着江廷玉。
小玉挺起胸膛，气鼓鼓道：
“少爷，这是老爷的哪个朋友，不会是你在外面欠了钱，债主门了吧！”
江廷玉差点就给小玉跪下了，祖奶奶哟，这话可不兴说。
堂中哪里是什么黑脸白脸。
坐的是当朝皇啊！
那个天下第一粪户，自个找门了！
朱元璋站起身，慢悠悠从小玉手里拿过了糕点，取出吃了一块，露出很惊奇的样子，味道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味道不错，老马你也来尝尝。
大侄子，你家这小丫鬟性情倒是刚烈，差点给咱胡子都拔了。”
江廷玉听到朱元璋这么称呼自己，心想大概他是不想在小丫头面前暴露身份，便恭敬道：
“黄伯，来寒舍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朱元璋身边坐着的那位老马一脸英气，手指关节粗大无比，没从战场厮杀几十人，养不出这股子味道。
“我这不是想我大侄子了，今天去干啥了，身整得这么邋遢。”
江廷玉眼珠子转了转，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
“黄伯你来得正是时候，给你看个好东西。”
朱元璋瞥了眼，发现不过是一堆不起眼的石灰，有些失望道：
“你一天就去整了这个东西？
街半两银子能买几大袋的石灰，就这也给你黄伯看，小瞧你黄伯的眼力见了吧。”
小玉乖巧地端茶，在一边偷偷摸摸把糕点给撤到身后，瞄了一眼江廷玉手里的硫酸铵，冷哼道：
“真不知道你怎么跟我家老爷认识的，还自以为多有眼力见呢，这一看就不是石灰。”
江廷玉给小玉挤眉弄眼，这小祖宗真是要人老命啊！
朱元璋顿了顿，抚胡子哈哈一笑，道：
“小丫头，那你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小玉嘟起嘴：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石灰就对了。
石灰是一块一块的，磨得细了会变黄，不是这个颜色。”
朱元璋没有对小玉责怪，反而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赏点东西，却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现在是黄伯，便朝江廷玉问道：
“你这小丫头挺伶俐，改日来黄伯家，请你吃饭。”
江廷玉见朱元璋没有动怒，松了口气，看来这位皇帝并不和史书写着一样暴戾。
想来也是，史书都是文人写得，老朱对待百姓向来没有架子，对文人可不会这么温柔。
江廷玉想了想，接下来说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让小玉听到，把她给赶走再说。
“小玉，去街买点菜，晚吃个红嘴绿鹦哥，来道芙蓉白玉汤，再买点腊肉蒸一蒸，再去东门买点大饼！”
好巧不巧，他点的几个菜，全都是朱元璋爱吃的。
小玉没有出门，鼓着嘴，盯着朱元璋和边那个黑脸大汉。
朱元璋见她似有话要说，问道：“咋还不去买菜？”
“少爷，黄，黄伯伯和他的朋友要不要留饭。”
朱元璋原本是不想留着吃饭，可他在宫里头天天山珍海味，早就已经有些吃腻。
听到江廷玉说的这几道菜，顿时有了胃口，便点点头：
“当然吃，看看小丫头你的手艺是不是和你嘴一样伶俐。更何况这个时间，咱回去就只能吃冷饭咯。”
小玉突然朝朱元璋伸出小手，惊得朱元璋身边那位黑脸大汉顿时手放到腰间，一脸警惕。
只要小玉下一刻有异样，黑脸大汉能用一百种方式杀了她。
当着几人的目光，小玉有些害怕，道：
“那，那黄伯把饭钱给一下，少爷这个月给的菜钱已经不够用了，昨天不知道哪个坏人把他打了一顿，钱都去买肉了...”
江廷玉撕了小玉的心都有了，哪有说皇是坏人的。
朱元璋听后却不生气，哈哈大笑，对那名黑脸大汉道：
“老马，跟小姑娘一起去，把菜钱给付了，咱不吃人白食。”
江廷玉心里那个悔啊。
悔当初就不应该对小玉这么小气，昨天也不应该让她留下来。
就应该把她赶回姑苏去。
这特娘的要钱要到皇帝头了。
诛九族的话，可是要连带自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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