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阗深吸口气,忍了几忍没忍住,茶杯“啪”的一声粉碎,滚烫茶水打湿锦袍。
袁先生自屏风后走出来,摇头道:“殿下,您不该问最后一句。”
“孤只是想知道,罗冠为何讨厌我……他又凭什么,敢这样做!”赵阗语气冰寒,目露杀意。
袁先生略一犹豫,“您决定了?”
赵阗冷冷道:“不论那件事,是不是他做的,既不能做朋友,那便只能毁了他。”
“去做吧!”
袁先生轻叹,领命离去。
马车驶离听风小筑,金雅欲言又止,她对二皇子是了解的,今日既宴请罗冠,一定做好充分准备。
他向来谋定后动,为何仍不欢而散?她想不通。
罗冠叹一口气,揉着眉心,“别这副表情,我跟你说就是。”
略微停顿,“老二给我提了三点,第一是帮忙拦下樊岳,我只要低头退让,就能安然无事。”
“可他啊,从根就弄错此事,所以这第一条就是废话,略过不提。”
“第二是如你所说,帮我解决广丰的事,但我觉得,国师何等人物,岂会不分青红皂白……”
迎着金雅眼神,他举起手,“行,我说实话,角羊观要真欺负人,咱也不是没靠山!”
五品丹师?很厉害吗?我老师,一顶十!真闹腾,信不信老师出马,掀了你角羊观的招牌。
金雅皱眉,“第三呢?”
最重要的,一般都放在后面。
罗冠道:“他把你给了我。”
“……”
“别这个眼神,你没听错,就字面意思。”罗冠点点她,又点点自己,“把你,给了我。”
金雅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不相信,可罗冠的眼神,绝不是开玩笑。
虽说,自被流放开始,她便逐渐心灰意冷,可心底深处仍告诉自己,赵阗有他的苦衷。
甚至心底里,还抱有一丝期待。
可如今,所有这一切,都变成贯穿心肺的刀剑,喘息都无比艰难。
擦了一把眼角,金雅努力抬头,“……他凭什么把我送给你……他有什么资格……”
“对!”罗冠一拍手,愤愤不平,“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当场就替你,跟老二翻脸了!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做朋友,下辈子吧!”
金雅的伤心、难过,都被吓去一半,忍不住瞪大眼,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样骂一位皇子。
“你……你以后不许再说了,被别人听到,就麻烦了!”
罗冠眨眨眼,“金雅姐,你不会跑去举报我吧?我今天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
“瞎说……明明就是你自己,看老二……皇子不顺眼,别跟我扯关系。”金雅深吸口气,背过身去,“以后,你们的事我不管了,爱怎样怎样吧!”
“金雅姐。
“干嘛?”
“我饿了!”
“……”
“真饿了!我从学院回来,就折腾到现在,你听这肚子叫的……你把我拉出来的,得负责。”
“……好。”
马车停在一条小巷,金雅吩咐柳青先走,说要带罗冠,去尝一下地道的帝都美食。
路边几盏油灯,随意支了几张桌子,老板是一对六十余岁的夫妇,手脚麻利招待客人。
“我以前,来吃过几次,你在这我去点菜。”
罗冠看着她背影,心头轻叹。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二皇子阴狠毒辣,非良善之辈,离他远点对金雅更好。说好的点菜,不过两份简单小炒,一盘煎蛋,再加满满两碗面,块状牛肉铺满一层。
金雅递过来筷子,“尝尝,味道可好了。”
罗冠吃了几口,点头,“的确不错。”
可金雅却觉得不够劲,又跑到老板那,买了一坛自酿的酒,“他家的酒,不比外面老字号差,咱俩一人一半。”
但最终,喊着一人一半的金雅,除了给罗冠的第一碗外,像是突然患了失忆症,剩下都倒进自个嘴里。
醉的一塌糊涂,又哭又笑又闹腾,有客人不满,罗冠主动替对方结账,拱手说声抱歉。
路过几个小地痞,看这一幕眼神闪动,可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就被一个眼神,吓的脸色惨白,屁滚尿流狼狈逃走。
罗冠任金雅抱着,哭的稀里哗啦,鼻涕口水蹭的他满身都是,直到她筋疲力尽睡去。
横抱而起,走出小巷。
本想送她回家,可金雅这副模样,恐怕说不清楚。而且,她如今手掌大权,被人看到这状态,终归不好。
犹豫再三,罗冠抱着她来到一家客栈,在老板艳羡眼神中,开了一间房。
推门进屋,将金雅放在床,哭的两眼红肿的她,成熟风韵外更添了几分柔弱可欺。
罗冠帮她盖薄被,转身退到桌旁,连喝三杯凉茶后,摇头苦笑。
君子不欺暗室……说来简单,可谁试谁知道,君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的!
尤其,还是金雅这种,千娇百媚的大美妞,就在触手可及之地……再开间房吧!
罗冠关门下楼,在老板不可思议,继而怜悯万分眼神中,在金雅隔壁开了第二间房。
懒得跟他计较,回到房间罗冠盘膝而坐,心绪逐渐平复,“老师,拉我进幻界吧……嗯,隔壁您帮忙看着点。
玄龟道:“知道了,炉身、拔山河、逐日月三剑合一,融入帝剑剑威一事,你抓紧进度。”
“还有,尽快处理这些琐事,别忘了你最多,还有一月时间。”
罗冠肃然点头,“弟子明白。”
……
这一夜,并不太平。
帝都百年老店,公认接骨水平最好的松涛医馆内,充斥着纨绔们的哀嚎、怒骂。
在听得伤势严重,恐会留有后遗症的诊断后,几名贵妇人哭天抹泪,惹得医馆正堂里,几位气度不凡中年男子,忍不住皱眉。
长亭风波后,罗冠之名遍传帝都,那是个有背景、有实力的狠辣主,虽都是高门大户,却谁都不愿招惹。
可嫡子都被打成残疾了,若毫无动静,岂非颜面无存?几人心头大骂不成器,对视一眼,皆愁眉不展,颇有些进退两难。
突然,一阵惊恐尖叫,从医馆后院传来。
“死人了!死人了!”
几名中年人脸色大变,急忙起身赶去。
一名医馆小厮,吓的脸色惨白,“我给广丰公子送药时,他就已经咽气了,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啊!”
死的人,竟是广丰。
见到这一幕,几名中年人脸色,突然变得微妙,眼底涌现喜意。
这广丰,死的真是刚刚好!
接下来,自有国师大人出手,他们只需坐壁旁观,等罗冠倒霉即可。只待他跌落尘埃,是圆是方,还不任他们拿捏?
几人有心推动下,此事传开顿在帝都夜幕中,掀起惊涛滚滚。
各方视线汇聚角羊观,静待国师大人的反应!
……
金雅醒了,短暂茫然后,昨夜的记忆,一点一点涌现。她瞪大眼睛,嘴巴张开,满脸不可思议。
接着“啊”尖叫一声,一头倒在床,用被子将自己层层包裹,缠成了一只大茧子。
可很快,金雅又猛坐起来,她只记得撒酒疯的事,后面是怎么来……这明显,是一家客栈。
快速检查身体,又皱着眉头,仔细感觉了一下……似乎,没什么不同?金雅松一口气,可不知怎的,心底深处竟好似,还有点失落?
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怎么会期待那种事,喝多了,这肯定是醉酒后遗症。
果然,人不能贪杯啊,酒这东西真是坏透了,引人堕落!
金雅深吸几口气,咬牙切齿,“……以前只听人说过,禽兽跟禽兽不如的故事,罗冠……恭喜你又解锁了新成就……”
“噗嗤”一声,她笑出声来。
不知是经过昨夜发泄,又或者什么,心中痛苦竟已消散大半。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起了吗?”是罗冠。
金雅赶紧下床,整理头发、长裙,微红着脸开门。
罗冠站在门外,神色平静,“天大亮了,咱们走吧。”
“……嗯。”
退房出门,店老板同情的眼神,让金雅忍俊不禁,以她聪明当然猜到,这人在想些什么。
罗冠嘴角抽搐,“大姐,请你注意一下表情管理,别太过分好不好!”
昨夜,是因为谁,他才被误会的?
要不然,咱再重复一次?我好让你知道,“禽兽”这两个字,是怎么加大加粗的!
“……呃……哈哈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金雅笑的前仰后合,看着罗冠表情,越发停不下来。
帝都清晨,长街人来人往,许多眼神被开心的笑声吸引过来。
罗冠黑着脸,快走几步把她甩在身后。
“不笑了,真不笑了!”金雅追来,抿了抿嘴唇,认真道:“罗冠,昨夜谢谢你。”
罗冠摇头,“见外了金雅姐,咱可是朋友,不对吗?”
金雅重重点头,“没错,我们是朋友!”
之前,她一直心心念念,要跟罗冠拉近关系,试图通过他投资未来,抱紧三爷、四爷大腿。
可如今,听罗冠亲口确认这点,她心中有的只是温馨与宁静。
马车跟了来,大小姐彻夜不归,这种事金家怎么可能不管,昨夜便找到了客栈。只不过,确定金雅是跟罗冠,一起进去的以后,他们才选择默认、等待。
柳青跳下马车,对两人行礼,“小姐、罗公子,大事不好!”
金雅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柳青苦笑,面露惧意,“昨夜,在松涛医馆内,广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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