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把谷仓都塞满了,却仍旧还有一大半谷子没办法塞。眼看一山钱加几山粮把祠堂都快要填满了,人吃饭都得到祠堂外面摆桌子。
赵正觉得这不是办法,于是第二天便干脆让弟兄几个开仓发粮,各人按算好的工分把该领的粮全领完,然后一声令下,解散食堂。
从今天开始,劳作仍旧是集体劳作,但吃饭,就不要到祠堂里来凑热闹了。
自己回家做去。
祠堂毕竟是个神圣的地方,莫要扰了老祖宗休息。
至于领到的粮食,是自己吃,吃不完的拿去换去卖,该怎样各家自己拿主意,赵正不干涉。顺便,赵正也让赵金玉拿出三万贯钱来,扣除租用蓄力、还给县府的铁矿、豆种、稻种钱以及这半年来外出公办必要的花销外,按人丁不分男女平均发下去,作为半年分红。
每人能分到大概八十贯左右。
这可是一笔巨款!
还剩的粮食除了按需发给老兵外,其余的全部进仓,作为储备粮。
钱则专门空了一间砖房存放,等过一阵子买完了猪苗,再买些蓄力,打几辆马车作为交通和劳作工具。再去镇、县里多收几个铺子,卖豆子、豆干、豆腐、粮食、鱼干什么的。除此之外,赵正还要去买纺布机,送女子们和娘子们去城里学纺布、裁缝手艺。
带工分脱产的那种。
至于没成亲的女子们要多交的税?
去他娘的吧,老子给的起。
至于空出来的地不够人种,也不用担心,大不了招佃户。相信过了这一茬,平凉便是凉州所有无产者心中向往的圣地。
赵正一边想着这些美事,一边喜滋滋地骑着马去了凉州。
毕竟赵硕给了他差事,按他说的,每十日去一趟州府,就算没空团练,也得去拍拍刺史大人和凉王殿下的马屁。
赵正午后到了州府,在街市买了些看去还不错的茶粉,又去糕点坊称了两斤死贵的桂花糕外加两斤酥糖,两手提着打听了路,就往都督府而去。结果一脚踏进府门,迎面便撞了一脸紧张的老古。
“元良!”老古见是赵正,讳莫如深的脸顿时绽开了笑容。
“老古!”赵正拎着东西不好行礼,只好点了点头,嘴里笑着打:“多日不见,古大人越发丰硕了!”
“快别扯淡了!”老古没心思去纠正赵正的称呼,摆了摆手,“你来干甚了?”
“找凉王啊!”赵正于是把凉王随手给他写了一张任职书的事当笑话说了出来,谁知老古一愣,道:“你不知道?”
“知道啥?”
老古连忙把赵正拉进了屋内,关了屋门,道:“陇右开战了!”
“扯淡了么不是!”赵正心说这么大个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大唐和吐蕃之间才太平了几年?合着这割地赔款的和约也就是茅坑里的厕纸,屁股画完就扔啊?
而且这一路走来,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的哪像是开战的样子?
老古仰天长叹,“还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凉州军政,不!整个河陇如今都乱了。凉王殿下前脚收到了加封河陇道行军大总管的敕令,后脚就带人去了鄯州。如今都督府在唱空城计,就剩王渠让王长史坐镇了。”
赵正认真地看老古,似是不像说谎的样子。
“那河西呢?凉州怎么办?”
老古叹了口气,“凉州刺史安郡王赵末领了河西道行军总管的职,眼下正在右武卫那商议凉州边防事宜。”
赵正闻言,提着的一颗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右武卫没走,还好。有右武卫在,凉州至少还有一战的能力。
可是转念又一想,不对。
右武卫才一万人!
加凉州府军,才一万三千人。
算河西边军四个军镇,每个军镇五百人,顶天一万五千人!
陇右一万五千人大约是够了,那地方到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就算被打进来了,吐蕃也是举步维艰。可凉州不一样,凉州往西,就是开阔的戈壁滩,无遮无拦直对肃州,骑兵一个昼夜就能兵临凉州城下。
虽然从河西杀黄土高坡是仰攻,但架不住凉州这鸟地方四处透风,易攻难守。右武卫的确兵甲犀利,重甲一披所向披靡,但人重马重,机动性太差,这点兵力容易被人牵着鼻子,顾此失彼。
要是吐蕃人随便有个几百骑兵渗透到了苍宣,那他赵正岂不是要第一个挨打?
还真有这个可能,就凭那个叫达布的让他去河西当域本便能看出,他得罪的可能是吐蕃高层领导。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人,到时候怕是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平凉如今虽然堡垒化接近完成,但它毕竟只是一个村子,刀枪不备,人员不训,根本架不住了规模的正规军围攻,而且一旦打起来,那肯定没有一次走运,极有可能要孤军奋战,真的没有任何援军。
不行不行!遭不住,遭不住!
“老古,我先走一步!”赵正连忙起身,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满村妇孺和那一屋子铜钱。
老古见赵正满脸的焦虑,知道他也是担心吐蕃人打凉州,老古是从苍宣县府调来的,知道苍宣这地方确实不太安全,附近没有驻军,只有往西几十里外有个军镇。而军镇那点人,真不够吐蕃人塞牙缝。
于是老古也不挽留,交代赵正小心行事,回去安排后事。
赵正心说这什么话呢?提着东西刚想走,却见屋门“叽呀”一声响,进来个白面净须,书生一般的年轻人。
“王长史!”老古见是王渠让,连忙行礼。
“这是……”王渠让一眼看见赵正左右手都提了礼物,以为是来找老古跑关系的,脸色有些不悦,道:“如今情势如何,古司农当真不清楚?”
老古何等精明,一听话风便知王渠让误会了,于是赶紧解释:“长史,这是平凉里正赵元良,也是凉王殿下亲封的凉州团练副使……”
赵正反应也不慢,放下东西也做了个揖,“王长史!”
“谁?”王渠让吃了一惊,放眼打量着面前的赵正。这个看去肤色如麦,眉眼间隐隐透着一股精明,头扎一帕方巾,身着皂袍脚穿布鞋的人,就是二郎嘴里一直念叨的那个修渠的怪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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