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声声清脆的炮声字文华殿里传出,外面伺候的太监內侍此时已经见怪不怪,都安静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第一声炮响时,他们还紧张的冲进了文华殿,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过看到是小皇帝个魏广德在玩炮仗,他们这才退出宫殿。
是的,这会儿不止是万历皇帝朱翊钧,几乎所有人都把他们在玩的东西当做放炮仗。
想想明日陛下就过生日了,皇爷喜欢放就让他放吧,主子高兴了他们的日子也好过。
不过,大部分太监內侍都没放在心上,可不代表就没人注意到。
在人关注的时候,几个內侍就匆匆离开了文华殿,向不同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司礼监里,冯保此时正在批红奏疏,很快就从小內侍口中知道了文华殿里发生的一幕。
“什么,你说魏阁老拿了大炮的小玩意儿给陛下放炮仗?”
说话间,冯保已经双眉皱起。
按说,做为小皇帝身边的大伴,他应该是像其他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一样,想法设法淘弄些好玩意儿献给皇帝,讨的皇帝陛下的欢心才是。
可是,冯保上位是靠的李太后,同时他也经历了腾祥、孟冲等人讨好隆庆皇帝的结果。
虽然腾祥是老死,可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到牵连,而且名声很臭。
不止是外廷这么说他们,在宫里,两宫太后对这些个曾经想法设法讨好皇帝,四处给皇帝搜罗佳丽的太监,都不会有什么好话。
隆庆皇帝怎么死的,冯保太清楚了,可不就是因为过于放纵才这么早就没的吗?
虽然实际上,隆庆皇帝已经是嘉靖皇帝几个儿子里命最长的,可惜没人注意到这点。
但因为隆庆皇帝确实喜欢女人,漂亮女人,所以他的死就被所有人认为是纵欲过度的结果。
有了前车之鉴,冯保就特别注意爱惜羽毛,这也是张居正时常提醒他的。
他们可以私底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在皇帝面前,他就必须摆正好他的位置。
皇帝有错要劝,劝不了就去告诉李太后,反正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恪守本分的太监角色。
他对皇帝的严厉,看在李太后眼中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认为他是忠心,担心小皇帝误入歧途,所以时时刻刻都按照严师的标准执行,完全不担心皇帝因此对他不满。
对这样的臣子,李太后自然也要护着他,哪怕朝野有人攻讦冯保贪财,但是在李太后眼中,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是,听说是魏阁老给陛下送的万寿圣节礼物,南海水师进献的最新式炮船模型。
他们打的那个炮,就是模型上的,可以和真炮一样打响,还可以把炮弹打出去。
现在皇爷在文华殿里玩的挺高兴的,每次打炮就和外面放炮仗似的。”
小內侍急忙躬身答道。
“今儿文华殿里没有讲经?”
冯保又问道。
“没有,不过一开始魏广德抽查了皇爷之前学习的东西,让皇爷背了三纲领和八条目,又说了自己的理解。
之后魏广德表扬了皇爷,还说皇爷应该把书中学到的道理应用在一言一行中,然后.”
小內侍简单把今日文华殿里发生的全过程给冯保说了下,冯保想想才说道:“你先回去吧,事儿杂家知道了,好生在那边伺候着就行。”
等人离开以后,冯保想了想,还是没有起身去慈庆宫禀报两宫太后。
在他看来,既然是魏广德搞出来的玩意儿,就算告到太后面前,怕也伤不到魏广德什么。
何况,他虽然和魏广德间隙较大,已经很难弥合,但是还没到打生打死的程度,至少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完全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儿把关系闹僵。
张居正那边,似乎也很满意和魏广德在内阁的配合。
“算了,明日就是皇爷生辰,就让他快活一天吧。”
冯保在心里想到,于是继续看起奏疏来。
而内阁这边,张居正也在值房收到消息。
他和冯保关系不错,宫里人尽皆知,所以让手下在宫中收买一些內侍打探消息几乎无往不利。
没人愿意得罪当朝首辅,何况还和他们老大关系很好的首辅。
如果张居正和冯保关系紧张,他们还会考虑站队的问题。
可是现在,完全没有必要有这方面的担心。
张居正不敢往宫里其他殿阁伸手,可是内阁和文华殿就不同了,他一直很关注对小皇帝的教育。
实际上,虽然推荐的讲官是经过礼部筛选的,可都要他点头才行,对所讲内容多少都有干预。
可以说,万历皇帝的所有课程,都是张居正在背后一手安排。
“这个善贷,不好好教导陛下就算了,又弄这什么炮船模型,还在文华殿放炮仗”
张居正嘴里喃喃低语,随即摇摇头,他想的和冯保差不多。
明日陛下生辰,他也不想惹小皇帝不快,所以干脆就当不知道算了。
快午时的时候,今日的授课结束,魏广德也没有安排什么作业。
“陛下,回去将书抄一遍吧,加深记忆和理解就好。”
“是,魏师傅。”
小皇帝马上点头答应下来。
相对于《论语》和《孟子》都是十多万字,《大学》和《中庸》字数就少了许多,特别是《大学》,不过千多字儿,抄《大学》可比抄其他书都要简单。
而且,交作业也不是明天就叫,而是要等上十天半个月,下次魏广德的课上才交,所以他有充分的时间抄写书籍。
其实,魏广德的作业一直都是讲官里面最少的,所以小皇帝才会这么高兴的一口答应下来。
在偏殿用了宫中赐宴,魏广德这才回到内阁,继续处理案头上的奏疏。
明日之后三天朝廷要放假,可这假期和他们内阁,以及兵部等要害衙门关系不大,都是要加班的。
只是明日上午又要耽搁半天时间,参加万寿圣节朝贺礼,所以这两天就显得有些忙碌了。
“老爷,锦衣卫指挥使刘大人求见。”
就在魏广德伏案忙于公务的时候,芦布快步从外面进来,在他耳边低语道。
“刘守有,他来做什么?”
魏广德只是低语一句,随即就说道:“叫他进来吧。”
这么些天,想来应该又有不知那边来的消息。
不多时,魏广德就在值房看到刘守有。
行礼之后,刘守有很快就想他道明来意。
“由此可以确信,当初闽粤斩首的张琏不是本人,他带着残部逃到了旧港,并且在那里割据了一块地盘苟延残喘,直到去年才死。”
刘守有小声把情报说完,就看着魏广德的反应。
“此事保密,要不宣扬。”
魏广德略微思考就说道:“另外,那边派来的人要尽快送到京城,先由你亲自审问,搞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
“魏阁老,若反贼确想投诚,该如何做?”
刘守有小声问道。
就目前锦衣卫查探到的消息来看,所谓飞龙国残部在苏门答腊岛上日子并不好过,巴章王国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若不是巴章王国还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东爪哇的马打蓝王国,怕是早就爆发激战了。
“先确定他们的真实意图再说,就他们现在的处境,若是巴章王国真能给他们施加更大的压力,似乎也是好事儿。”
魏广德很随意的说道。
说起来也是很戏剧,虽然飞龙国那边老早就打算派出代表回大明试探官府的态度,但是临了却都心惊胆战的,谁都不愿意做这个代表。
等最后选出代表出海,经过千辛万苦回到大明,却又因为各种顾虑,不敢和官府接触。
只能说,当初大明围剿张琏一伙反贼的时候,闹得声势太大了,许多被俘虏的反贼都被公开处决。
这也是朝廷为了安抚东南地区采取的一个策略,那就是先震慑各地宵小,只有把他们杀怕了,才能保证东南地区的安定。
人毕竟是逃到海外多年,所以即便回到大明,也是东躲西藏,显得行迹十分可疑,可不就被锦衣卫的密探注意到了,然后就是被福建锦衣卫千户所秘密拿下了。
毕竟,人是借助往来南洋的大明商船回去的,所以在月港下船。
“另外,锦衣卫还要加强在南洋的刺探行动,上次我问的马六甲的情报,可曾发回?”
魏广德随口又问了句。
“魏阁老,消息已经送出去了,想来应该已经有眉目,很快就该送回来了。”
刘守有不敢打包票,毕竟派出去的人是以商人的名义去的,到那边是否落脚也为可知,现在只能先拖一拖。
“缅甸那边呢?上次伱送来条子,说老挝已经败了,消息是否确认?”
魏广德又问道。
“已经确认过了,老挝宣慰司确实被所以我才攻破。”
刘守有悄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的答道。
“云南那边的公文前两天送到了京城,你应该是知道了。”
魏广德当即说道。
刘守有有接话,只是头垂下去了。
“让云南那边查查,云南巡抚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儿,是否和缅甸那边有联系,是被骗了还是什么。”
魏广德吩咐到。
“是,末将立即派人追查此事。”
刘守有这次接话很快,当即抱拳答道。
就在前两日,云南承宣布政使司上奏,奉旨要求三宣六慰述职,各部都说平安无事。
好吧,朝廷都已经知道西南打成一锅粥,许多宣慰司都被东吁王朝攻破,可是云南那边依旧是上平安无事疏,这就让魏广德不得不怀疑,云南那边到底是捂盖子,担心受到责罚,还是确实被骗了。
“上次的条子,你给右军都督府送去没有?”
在刘守有告辞准备出去的时候,魏广德忽然问道。
站在门口的刘守有马上回到屋里,告诉他已经把情报送到李成梁手里。
“去忙吧,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魏广德只是说了句。
算算时间,李成梁那边应该是理清楚西南情况了,就是不知道他会在万寿圣节前还是后来自己这里。
等人离开后,魏广德才朝天长叹一声,对缅甸用兵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儿了,明显那边局势已经失控。
别看魏广德似乎一直咋咋呼呼的,想要对这对那发动战争,但实际上经过后世,自然知道战争的残酷,不知道会有多少大明好男儿会因此死在“异国他乡”。
如果缅甸的东吁王朝这个时候能够幡然悔悟,向大明服软,魏广德还是会选择慢慢改造那里,而不会选择直接动用兵马围剿。
他只记得缅甸和清朝之间爆发过战争,却不知道万历年间其实就打过,而且规模还不小。
所以,此时在魏广德心里,感觉好像明缅战争是因为他的想法而促成的,难免心中有愧。
刘守有离开不久,芦布就进来,禀报说兵部尚书谭纶和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李成梁来了。
“请他们进来。”
魏广德不得不再次放下手中奏疏,出来迎接。
等三人落座后,谭纶就递给魏广德一份公文,是右军都督府拟挑拨人马的公文。
现在的五军都督府,已经没有了调动兵马的权利,甚至连人事权都被兵部篡夺。
李成梁这个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向下面卫所下令,还得通过兵部才行,都督府仅剩下屯卫职责了。
“兵部核过了吗?”
魏广德快速看完公文,只是看向谭纶问道。
“已经看过了,可以按此方略施行。”
谭纶开口说出兵部意见,显然是同意了李成梁的调兵计划。
“那行,李都督,就按照你的方略来,节后就派人下去监督,稍后你再出发巡边。”
魏广德对李成梁说完,又转头对谭纶说道:“子理兄,到时候兵部拨十万两银宝给李都督带去,做为开拔银,没问题吧。”
“已经准备好了。”
谭纶笑笑答道,“只是锦衣卫的情报.是否真实可信?”
末了,谭纶收起笑容正色道。
“应该不假。”
魏广德叹气道:“在这件事儿上作假有何意义?
我明白你是担心云南那边,我已经让锦衣卫核查云南官员是否有牵扯其中。
有些事儿,咱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事关边疆安定,不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对此,首辅那里也是这个态度。
等锦衣卫查清楚,再讨论他们的官帽子。”
魏广德前日收到锦衣卫和云南的公文后,就和张居正商议过,那就是云南巡抚和布政使都要换人。
实在是太不称职了,这么大的事儿都能搞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