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在一旁看着,再听着崇祯的话,心头一跳,连忙躬身。
他随着这位皇爷时间越长,他就越觉得这位心思难猜,手段鬼测。
崇祯自语了一句,习惯的要伸手去拿茶杯,余光看到了黄立极呈的登基大典仪程奏本,忽然有所警悟,微微点头自语的道:“登基大典……是啊,我现在要登基了……”
曹化淳在不远处,不自觉微微躬身。
虽然改年号是明年的事,但名位已定,眼前的皇爷,就是崇祯陛下。
崇祯喝了口茶,道:“李尚书来了,带进宫,将卢象升三人也叫过来,还有毕尚书他们。”
“是。”曹化淳应着道。
崇祯拿起奏本,开始批阅起来。
这会儿,魏忠贤来到了内,踹门进入了冯铨的班房。
冯铨吓了一大跳,看见来人,脸色一僵,旋即堆着笑,小跑过去道:“什么风,把干爹您给吹来了?”
魏忠贤面无表情,走进去,坐到了冯铨的椅子。
冯铨这些天,一直躲着魏忠贤,因为他在内那次会议隐隐察觉出,新皇帝很可能会严厉处置魏忠贤。
他不动声色的开始疏远,魏忠贤的传诏,他也以老父病重为由给推辞没去。
看着魏忠贤踹门而入,冯铨心里忐忑,强忍回头关门的冲动,观察着魏忠贤的脸色,笑容矜持又谄媚的道:“干爹,您这是?”
魏忠贤看着他,道:“你爹病好了?”
冯铨连忙换做了一脸悲壮,道:“找了十几个郎中,都说难治,我正考虑辞官,送父亲回乡。”
魏忠贤哪里听不出来,冯铨这是要避风头,坐观望,从怀里拿出崇祯给他的奏本,扔到桌,淡淡道:“不着急,你先帮我看看这道奏本,写的是什么?”
冯铨看不出魏忠贤喜怒,接过来,低头看去,顿时面色暗凛,抬头看着魏忠贤,道:“干爹,这道奏本是?”
“你就说这道奏本是谁写,什么内容。”魏忠贤目露冷意。
冯铨故作惊慌,飞快的道:“干爹,是蓟镇总督阎鸣泰的奏本,内容是为宁锦续功,奏请为您加官,食邑,并荫封子嗣侯爵之位。”
魏忠贤神色微变,喜色的道:“皇爷刚刚同意了,你说,皇爷是不是真的对我恩眷有加?”
冯铨脸色骤变,道:“干爹,您是说,陛下准了?”
冯铨连忙翻看,没有看到崇祯的批字,抬头难掩吃惊的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见冯铨的模样,登时明白他猜对了,从冯铨手里一把抢过奏本,径直往外走。
皇爷,恩眷我!
魏忠贤心里激动,驴长大脸忍不住的笑意,脚步都快了不少。
如果崇祯恩眷,哪怕不如天启,只要信任他,那他就能保住眼前的荣华富贵了!
魏忠贤出了冯铨的班房,就进了首辅黄立极的班房,不多久,就得意的走出内。
他步伐轻快,脸笑容,想着黄立极,冯铨的表情,心里更是快意。
魏忠贤一走,来宗道,冯铨就迫不及待的到了黄立极的班房内。
来宗道已经知道了,他神色犹移不定,道:“元辅,这是真的吗?魏忠贤的爵位已经无可再加,他的子侄加起来有十多个,全部加封侯爵?”
来宗道心里自然是震惊的,大明的爵位,哪那么容易得到,可魏忠贤一家,已经有三个国公,四个侯爵,五个伯,还要加十几个,其中还有不少是孩童?
他震惊不仅于此,还在于,宫里对魏忠贤的态度,一再加恩,真的是如同先帝一样宠信魏忠贤?
一切如旧?
冯铨心头更是又惊又恐,真的要是一切如旧,他得尽快修补与魏忠贤的关系才行!
“魏忠贤,敢假传圣旨吗?”黄立极淡淡说道。
在这种关口假传圣旨,那是不想活了。
来宗道自知失言,道:“元辅,那,现在怎么办?内真的要准吗?”
黄立极将阎鸣泰的那道奏本翻转过去,道:“面有你,有冯老的批注。”
来宗道脸色骤沉,暗自咬牙,脸角抽搐,双眼凸起,一个字说不出口。
这是天启还活着的时候他批的意见,那个时候,谁敢说个不字?
冯铨倒是不在乎,他心里想的,都是怎么修补与魏忠贤已经出现微妙裂痕的关系。
黄立极见二人不说话,拿起奏本道:“让制诰房拟旨,送去司礼监吧。”
冯铨连忙接过来,转身就走,心里有无数念头在涌动。
他想了很多,没有一件是他老父病重,以及辞官的事。
内或者说大明朝廷几乎是没有秘密的,阎鸣泰的这道奏本被准许,顿时在朝野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尤其是满怀憧憬与期待的清流人士,悲痛的想要撞墙。
“呜呼,苍天五眼啊,魏忠贤那等阉贼,居然受封国公,荫其子孙……”
“天下污浊,何日才能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阉贼,啊……我与你势不两立!”
……
已经到京的韩癀,住在酒楼里,在下人将外面的事情探清楚后,他坐在书桌前,沉色不语。
他是极其瘦削,高挑的老者。
他边站着一个文弱书生,低声道:“老爷,您不是正愁怎么觐见吗?这就是一个机会啊。”
韩癀默默点头,拿起笔,还是犹豫着措辞。
魏忠贤得以加封,说明新皇帝依旧宠信魏忠贤,他这道奏本,需要展现慷慨大义,也得留有退路。
书生一直站着,静等着韩癀落笔。
清流自然愤慨,而最受震动的,却是阉党内部。
依旧围绕在魏忠贤周围的人,自然是大喜过望,奔走相告。那些悄悄疏离的,则有些不安,迟疑,当然,也有迅速动作起来,要做弥合的。
阎鸣泰这道奏本被崇祯御准,着实大大的震动了朝野。
相反的是,崇祯的人,十分淡定,继续忙着他们的事情,根本没有在意。
临近晌午的时候,李邦华终于到京了。
第一时间,就被东厂接到,快速送入宫里。
崇祯这会儿刚刚吊唁完天启回来,看着风尘仆仆,发丝整奇,脸角硬朗的李邦华,暗自点头,笑着道:“卿家辛苦了,来,坐。”
“谢陛下。”李邦华谢恩道。
这一开口,崇祯愣住了。
这声音,不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反而有点像十三四岁小男孩,还未变声的那种沙哑,稚嫩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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