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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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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一半祭亡灵,一半敬生灵

苏钰看着墓碑的名字,有些愕然,又有些使然。

墓里埋葬的人名叫聂明,字,文阳,而这方墓碑,正是他苏大器立的。

“当日大器带我来此处,言说,聂文阳是书院当中,你最敬重的师兄,他是你读书明经的引路人,亦师,亦兄。”

“他家贫寒,母亲早丧,父老迈,家无寸田,在县里搭着熟食摊子,起早贪黑的供养他读书,他虽家贫,但品格高尚。”

“书院的学子们嘲笑他,一件书生袍两三年不换,洗得灰中发白,打满补丁,形如乞丐,他也不甚在意。”

“大器你说,那时你刚刚入学没多久,虽然考入了书院,此前也读过圣人经典。”

“可多有不明就理之处,先生又讲得大而化之,因此颇多不解,问先生,便是‘自行去悟’,问其他学长,也是爱答不理。”

“只有这位聂文阳,聂师兄,会耐着性子教你,因此,你两个关系极好的,聂师兄家贫,又是寒门学子”

“虽为人也正派,可自身资质鲁钝,快三十的人了也未考中功名,苦读十来载,终于有了一次县试的机会,却被赵智明给夺了去。”

“聂文阳大怒,在学舍里便指着那赵智明骂了起来……三天后,他的尸体漂在了西河湾,衙门里审断,是酒后失足掉入河中溺死。”

“他的尸体,是你收拢并且安葬的,书院学子无人来吊唁,只有你与他父,将其埋葬,当年秋天,他父一病不起,没多久也死了,依旧是你收敛其尸。”

“那是两个月前,你带我来这里时,告诉我其中事情,言说书院不干净,屁的浩然气,你还对我说,整个清河,整个天下都不干净。”

“你那时醉迷迷的,说要让不干净的人,全都死掉,不死,你念头不通达,说要为我报仇……”

苏钰听得这般说法,摇头叹息,那个时侯,自己还没穿越呢,后来才继承了苏大器破碎的记忆。

给聂明,聂文阳烧了纸,了香,苏钰叹息摇头。

接着,他们去了另一处墓地,那碑写着:阮五之墓。

小字:总角之交苏大器立。

“你说,阮五郎是你从小耍到大的朋友,你四岁来清河县时,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他,你们是邻居。”

“后来,你去读书了,他认识了一个江湖术士,便拜那术士为师,走南闯北几年后回来,学了一手不俗的千术。”

“恰巧那时,聂文阳死了没多久,你怀疑是金玉赌访,受了某位先生的指派,把他溺死的,便请阮五郎去试探。”

“阮五郎年轻气盛,又在外面闯荡惯了,一直顺风顺水,因此便答应了下来,却不想,在金玉坊赌得兴起,赢了好几千两银子。”

“最后,被人暗中寻到住处,砍了手脚,剜了双眼,大器你去寻到他时,阮五郎说得最后一句话是‘我没出卖你……’”

“你与我说起这些时,跪在他坟墓前嚎啕大哭,说你很后悔,我听着都心痛……”

然后,他们来到了一家四口的墓地。

“他们一家四口,家里有十亩良田,宪和年苛捐杂税太重,就算是有良田,也养活不了一大家子人。”

“男人姓刑,你叫他刑伯,农闲时,便进城打些零工,苏大夫见他老实,就让他在药店干活,那一年,左右也是荒年。”

“地里收成不多,苏大夫又是个宽厚的性子,就让老刑叫妻子与一双儿女也来县城里,便住在你家里。”

“你家与他们一家人相处的很愉快,老刑家里又全是个勤快人,干活本份,刑家那一对比你小三四岁的兄妹,你还教他们读书认字呢。”

“他们两个也常常跟在你身边,一口一个‘主家少爷’的叫着,你们不是主仆,但却胜似主仆。”

“后来,年景好了,老刑却舍不得在药店里的营生,便让妻子儿女回去照顾那十亩田。”

“他们回去后没几天,便叫人传信过来说,家里的地左右横量,少了二分,这是大事,老刑与苏大夫告了个假,匆匆回去了。”

“回去后……”

辛九娘凄苦的摇了摇头,下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在老刑一家四口的墓碑前倒下酒水。

“大器啊,当初姐姐与你来这里时,尤记得你喝了大酒,双目通红,一拳又一拳的砸着石头。”

“拳头都破了,大骂着什么‘世道不公,去他娘的浩然气……’,纠着姐姐的领子,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子,问说‘想不想报仇!’”

“着实把姐姐吓坏了……”

辛九娘凄然而又畅快的拿起酒壶,咕咚咚的倒在嘴里,接着双眼泛起迷离,又将剩下的酒转了个圈,倒在四座坟墓左近。

“你说,我有酒,饮之洞肝胆,此酒,一半祭亡灵,一半敬生灵,说什么浩然正气,管什么功名利禄,你说你只要快意恩仇,身死亦无悔……”

辛九娘哈哈大笑,笑中带着泪:“你不在乎,九娘卑贱之人,又何须在意自己一条性命……”

苏钰又是长声叹息,这些事情,他其实记得得不多,此时却能够感受到,“原主”苏大器是何等的愤慨。

又是为何有那么强的执念,即便是已经死掉了,那些“破碎”的记忆,也在不段的影响着自己理智的判断。

此时,结合种种,苏钰倒是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了。

接下来,他们一同拜祭了辛九娘的父亲,九娘哭的很伤心,大声嚎叫:“爹爹啊,肖四那贼子,终于死了,世间有公理的……”

公理吗?或许有吧,但这公理,也来得太迟了些。

没过多久,辛九娘哭晕了过去,苏钰叹息着给辛老丈烧了些纸钱,参了一礼后,将她报马车。

命车夫返回县城。

回去的路,辛九娘醒了,继而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又是喝酒,又是说着一些胡言乱语的话。

回到城里,已是午后,她醉的不成样子,抱着苏钰的脖子,又哭又闹。

马车停下后,苏钰无奈,只得将她抱入城北的那座大宅子里,周围的仆役自然不敢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