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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何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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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围城

“这个事情,太邪了。”

“武当山千名弟子,看得可是清清楚楚。”

“那莫青衫肚子里的,是真龙降世。”

“话说那山脉之中,别有洞天,乃是上古炎帝的埋骨之地。九代炎帝,便是缠绕在玉棺之上的九只金龙,何等的帝王霸气。炎帝浴火重生,精魄在众目睽睽之下飘入莫青衫的肚子里,这个孩子,会成为我大余朝的一代圣君,神武明智,开启一片盛世!”

迎囍阁内,余子柒扶住额头,皱着眉。

展九郎轻摇芙蓉扇,翘着二郎腿,模仿起市井小民的高谈阔论,活灵活现。

“这消息,昨日才到的京城,今日便已经传遍街坊小巷,成为谈资,背后怕是有人刻意散播。”展九郎合扇,“这么快,也就锦衣卫能办。”

“我那蠢哥哥?”余子柒冷哼一声,摇摇头,“不可能,他迷信得很,怕死,恨不得把这孩子杀了。只能是竹林党,他们要保住这孩子成储君。放消息,一是镇我哥,不让他杀子,二是镇我,让我趁早从京城滚蛋。幼子无知,竹林党还能把持朝政,起码十年。”

“啧啧啧,真龙降世。”展九郎话锋一转,眼神有意在余子柒身上打量,“七哥,我原本是不信的,可传的如此神乎其神,又有诸多武当弟子作为人证,竟有些由不得我不信。万一此子真是炎帝降世,我大余朝迎来一位开明圣君,听上去,竟然像是好事?”

余子柒冷下脸来,“杀。”

“如何杀得。”展九郎摇了摇头,“莫青衫是秋水剑主,现在更是和长恨剑主何春夏,素雪剑主叶殊两人在一起,三人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要拿下只能群起攻之。可人多又容易打草惊蛇,万一暴露了幕后主使是镇西王侯,这叔叔杀自己的亲侄子”

啪!

展九郎甩手开扇,“失人心,世人不屑,鄙之。不妥。”

余子柒不再接话,沉思一阵,“用剑杀人,不及用人杀人,叫展四,展十一过来。”

迎囍阁离宫城不远,骑马,最多一刻钟,余子柒和展九郎却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期间,展九郎饮茶听曲,招呼客人,神色如常,余子柒则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喝尽三泡茶,小解数次。

等来的却是名中年太监,两人认得是展四身边的亲信,那太监拜过开口。

“想来两位爷也知道了消息,这几日宫中怕是消停不了,四郎挪不开身,就让我来,给二位爷带上几句话。”

“以艳妃的性子,昨夜在圣上那,定是要闹脾气的。”那太监腆着脸笑了笑,“可没想到,贴身的宫女说,却是艳妃劝慰了圣上一整晚。”

“话已带到。”那太监毕恭毕敬的就要请好退下。

“好消息,不替我捎话过去么?”余子柒竟是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这些时日我不便出面,此事无我。”

“您想要的,四郎怎会不懂呢,这事,你情我愿。”那太监又是一拜,不再多言,转身,候腰就走。

展九郎若有所思,这太监对余子柒的态度,不像是对一个王爷,倒像是艳妃盯着皇后的位置,人尽皆知,如今这后位非莫青衫莫属,她让的如此心甘情愿?

他转瞬明白,这便是女人的心计,越想要,越要不露痕迹。

余子柒自然也明白这道理。

有些话,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借人杀人。

“展十一迟迟不来,这派头,太足了罢。”

余子柒心情大好,展九郎便在房里作陪,摇摇芙蓉扇,轻描淡写地点了几句,“七哥平日里对十一可是关切备至,如今需要他时,还得三番五次的去请?好大的面子。”

余子柒笑笑,谈吐间自信满满,“十一迟迟不来,定是要给我一个大好消息。”

入夜,迎囍阁灯火通明,两人用些酒菜,听了几折曲,余子柒饮酒数杯,微醺,还跟着调哼几句词。

夜半,戏班和伙计都得回家休息,迎囍阁里剩了一个厨子,几个丫鬟和王爷府里的下人候着,余子柒已然酒醒,皱了眉头,开始在房中踱步。

夜深,上宵夜,酥软糕点配老火粥,暖胃,展九郎吃得满意,余子柒无心动筷,沏了壶新茶。

下人收着哈欠,细声细气的来报,“十一爷来了。”

余子柒眼波一收,藏了杀气,淡然起身,笑脸相迎。

“都到了如今的紧要关头,你二人竟还有心情饮茶!”展十一匆匆入室,搂抱住刚通报完将要出门的下人,双手一紧一松,那下人口鼻渗血,瘫软倒地,看样子活不成了。

“这时的城防是自己人,车马我已备好,快走!”

白面书生展十一,迟迟不来,进屋便杀人。

余子柒依旧挂着笑,“十一,我要出城?不急于此时,慢慢说。”

“莫青衫的事,今天城里传遍。”展十一听闻此话,坐下,取过茶壶,倒了杯茶却不饮,“我先前预备过一个和七哥体型,容貌都有些相像的人,他的命我买了,信得过,藏在楼下的马车里。此时街面无人,我来的事无人知晓,明日只消说没等到我,假七哥回了王爷府,其实真正的七哥已经出城。”

“我为何要出城?”余子柒坐得安稳,纹丝不动。

“国无储君,才有镇西王候君心如玉的美名,如今真龙降世。”展十一感慨起来,“如何争得过?民心,竹林党,众望所归。真正亮剑的时候到了”

“我以为你智计无双,有义父之风,没想到在此事上,你不如老四。”余子柒摇了摇头,满脸失望,“莫青衫会死,且与我无关,至于亮剑,呵,我早就有这想法,可杜观山竟然与竹林党同流合污,又不是在西北,我的地盘,打起来,实在没有把握。”

“想用艳妃杀莫青衫?”展十一当即会意,“败笔!展四一直以为自己的智谋堪比义父,实则空有城府,计谋不足,怎么就不明白,艳妃要杀的人,是莫青衫。”

余子柒皱眉,没能理解展十一话中深意,“没错,就是让艳妃去杀莫”

立刻被展十一打断,“艳妃要杀的人是莫青衫,不是龙子!圣上一直无后,以圣上所为,艳妃心知肚明,不可能再有人怀上龙种。艳妃是聪明人,皇后的位置让莫青衫坐两天又如何,她会等到莫青衫生下龙子后再动手,难产而死,不会引起过多猜疑。皇子不能无母,她将被立为新的皇后。”

“她确实会杀莫青衫,但龙子会被留下,成为她的儿子。女人的姿色,终有一天会消逝,与其做皇帝的宠物,不如做皇帝的母亲,艳妃是敌非友。”

“等艳妃动手,太糊涂。”展十一冷笑两声,“一国的命运,怎么能交到一个善妒的妃子手中,只能主动出击,这就是天命之战,以杀正名!历史,终究由胜者书写。”

余子柒早有此意,不然也不会带着一万精兵前来。他手握重兵,骁勇善战,东宫门下,展二展四,御前三大营占据其二,对付一个草包哥哥,绰绰有余,若不是杜家实力太硬,怕是早就拿下这京城。展十一的话正合他意,如今,确实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回西北,取南京。”

展十一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画图,“要神不知鬼不觉,不能有人知道你离开京城,城里到处都是锦衣卫。明日上奏推脱身体不适,不再上朝,我准备的替身就能派上用场,明日我会去王爷府和替身一起,确保不出纰漏。”

“杜家军镇里的一万精兵,分批次陆续撤出,我来安排。”展十一在桌上画出南京,西北,松江府,京城等地,“南京原本是弃子,有兵有粮,为了义父甘心造反,有忠心。此刻为逆贼,必死无疑,七哥若是到了,这枚弃子就有了背水一战的士气!”

“齐家三少带着的韩家军,不过六千余人,南京内城,少说一万军士,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六千人?能围一万?南京怕的不是韩家军,而是祝同生。”展十一在茶水地图上的松江府划了一个圆,“祝同生是老狐狸,祝家军是他的全部家底,淮安被烧,京城里兄弟争皇权,局势不明,齐家韩家千里迢迢来平反,这功劳肯定要占大头,出兵相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会做。”

“只有四千人,里应外合,轻易诛杀!”展十一用指节去按南京的位置,“南京,朝廷,宫城,官阶都在,以此为都城,自立为皇!”

啪!

展九郎开扇,笑而不语。

“好。”

余子柒点点头,双眼亮了起来,“好计划!”

“江南富饶,接下来吞掉松江府,组织起各地的东宫势力,打通西北,江南两地,占据中原”展十一在桌上以指为笔走龙蛇,运筹帷幄间,竟将大半个大余朝圈在其中,“真龙圣君?等他长大,这大余朝的江山,已经尽数归七哥所有,也许,他还活不到那一天。”

余子柒已是笑容满面,“十一果真有义父之风,此事就按你说的办,兵贵神速,半个月后,拿下南京。”

“十日。”展十一躬身一拜,做出请的手势,要领余子柒出屋,“七哥,今夜你出了城,就是手足相残,不死不休。”

两人动身,展九郎突然阴阴开口,“造反,逆贼,名不正言不顺,站在绝路上对抗天命,古来功成者有几人?”

“我。”余子柒不假思索,“站在绝路上对抗天命,从古至今能有几人?”

有我一个

当归,肉桂,丁香,瘦肉切丝,撒入骨汤调味,再打两个鸡蛋藏进汤底。饧好的面团,交替抻长,拉过九下,掸水,再拉九下,面细如发,用漏勺兜好闷入锅中,数过八十一个数,起锅,将面盛进骨汤内,盖碗封好。

“我做的长寿面可是一绝,小姑娘你有口福咯。”朱龟亲自端面过来,双手稳健,脚下生风。他的头发早已掉光,并未蓄须,眉毛又白又亮,精神头很足,外人若是只看动作,全然不会猜到,这竟是一个活了一百三十四岁的道派老者。

何春夏尝了一口,扎巴扎巴嘴,笑了笑,“真好吃。”

五月八日,立夏后三天,紫岳琼台的清幽小院。

庄周走后,众人又在此地住了几日,休养身心,也帮着道易明处理些上清玄派和太乙玄武门间的杂务。

太乙玄武门由六座道观共同组成,原本是用来培养外门弟子的附属道观。各个道观都有自己的观主,玄武观的观主就是朱龟,同时是太乙玄武门的另一位门主。

朱老前辈不问俗事,欧青孟死后,太乙玄武门名存实亡,其余五名观主不肯并入上清玄派,也懒得以玄武观为尊继续太乙玄武门,干脆各自立派。

道易明没有掌权者的魄力,岳劲松又太强势,整个武当只能是一盘散沙。慕容秋敏待过这几日,处理了不少矛盾,只是她身为一派掌门,不宜外出太久,今日必须得启程回峨眉了,叶殊和张舟粥一同去送,胡弦月回了静乐宫,此刻的院中只有三位女子在。

朱老爷子串门过来,聊了几句天,知道何春夏今天生日,特地下厨做了碗长寿面。老爷子闲不住,坐了一会又出去溜达了。

何春夏吃了几口停筷,敲敲碗,冲一旁专心研究丹炉炼药的李思怡努努嘴。

“衫衫呢?”

“在屋里,好几天没出门了,说是要清修,不许打扰。你不是也听见那个传闻了吗?”李思怡眼也不抬,双手忙活着捣鼓药材,“武当弟子们都说莫青衫怀上了玉棺里的真龙,看这架势,真说不定”

“衫衫都没上过石桥这不是道掌门编出来忽悠弟子们的说辞吗你怎么也信。”何春夏叹了口气,“庄老先生忽悠我,说要给我幽鬼角的。”

“庄老先生”李思怡手中的动作突然间迟疑起来,“之前庄老先生好像对我说过就是那很古怪的凤鸣声,他说,我就是那只被狐妖偷走的幽鬼角。”

“瞎说,你明明是小肥猪。”

“你真的好讨厌啊。”李思怡噘嘴,有些不快,“我一点都不胖!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成了一味药材呢?要怎么用?把我给吃掉吗?”

“你不会是志怪里的金蝉子转世吧,你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何春夏继续玩笑,见她不再回话,背过身去,显然是真生了气,吐吐舌头,语气轻柔些,“好啦我以后不乱开你玩笑,这不是显得咱俩亲近嘛,过两天我们也得走了,以后你怎么办,继续呆在武当?还是跟我走,跟我走吧!”

李思怡这才肯转身过来,白了她一眼,“不知道。我师父让我自己决定,他和婉怡是旧友,照顾我是责任,可我不是婉怡的孩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李思怡连叹数口气,“我是个大人了,我决定研究药理,养活自己。”

“我养你呗。”何春夏不假思索,话一出口却挠了挠头,“但目前好像没有什么挣钱的手段,之前我在女学当讲习,一月还有个几两银子”

“呵。”李思怡冷笑一声,“别到时候是我养你。”

“嘿嘿,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想得倒美。”

内屋,浴盆内。

莫青衫脸色发白,有虚汗不断在额角渗出,她摸摸自己的下体,满手鲜血,撕裂般的疼痛折磨着肉体,心头仿佛被割过一刀,再不能痊愈的伤。

她终于服下那第五颗药丸,一个诞生自她体内的生灵流逝,她有些残忍的冷笑起来,拂袖,逝去脸上的泪痕。

众人口中大余朝的未来的圣君,真龙之子。

就这么没了。

何春夏和李思怡聊得正欢,叽叽喳喳,突然间屋里的气氛冷了下来,两人的目光停在走进的莫青衫身上。

她颤颤巍巍地一瘸一拐,脸色惨白。

“我饿了。”

何春夏将自己面前的长寿面推过去,“朱老做的,没放油没放盐。”

空气中,只剩下莫青衫吸溜面条的声音,另两人都不敢说话,别过脸去不看她。

碗里的面咸了起来,她垂着眼睛,一口一口地用力将面条吞咽进去。

她很虚弱,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也许吧。

她为了自由,付出了些代价,本该如释重负。

那个畸形的,丑陋的恶心肉瘤,本该长出小小的手和脚来。

她的心莫名的疼。

她静静地,用力地咀嚼着,直到饮尽最后一滴汤水。

她拿出帕子,先点了点眼睛,再擦擦嘴,笑起来。

“我要去南京了。”

“南京那边在打仗。你非要过去干什么?”何春夏长舒一口气,屋里压抑的氛围终于缓和下来,她细想有些不对,皱起眉头。

“我去找齐二少,等打了胜仗,到时候一起和他回京城。”莫青衫笑笑,刚要继续说话,被门外传来的一声打断。

“南京,去不得。”

叶殊背着手,摇头叹气,领着三人进门。

张舟粥在最后头,冲着何春夏挤眉弄眼,示意自己在均州城买了礼物回来,只是何春夏无暇理会,注意力全在另两人的身上。

古十二书,欧阳靖。

静乐宫发生的事,大伙都有知晓。

莫青衫冷了脸。

叶殊开口,“你既然要回京城,不如由他们护送,径直回去,不要节外生枝,你秋敏姑姑想了想,事情闹得太大了,真龙降世,他们不敢动手脚,而且圣上也有新的旨意下来,不得对你无礼。我想了想,如此最好。”

“我的事,几时轮到你替我做主!”莫青衫冷哼一声,一口回绝,“我说南京就去南京!”

本是为对方着想,却见她如此失礼。叶殊有些恼怒,但顾忌到她身体,压住火气不再言语。

“敬妃,说什么气话呢。”古十二书笑容灿烂,“南京战事吃紧,若是动了胎气”

“我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没了!”莫青衫拍桌冷笑,“什么龙种,我不要他!”

众人大惊失色,这可是大余朝未来的储君!古十二书立刻和欧阳靖交换过眼神,两人在惊愕之余,确认了一件事。

后宫的妃子,私自打掉龙种,是死罪!

圣旨勒令二人要将龙种带回,若是违旨,是死罪!

带莫青衫回京城,不光是莫青衫,他二人也必死无疑。

古十二书竭力咧出个惨笑,“敬妃兴许只是气话玩笑罢了”

“那个孩子,在内屋的浴盆里,要去看一眼吗?”莫青衫昂起头来,唇色,脸色,都比先前要亮了不少,她身体虚弱,精神却好了起来。

欧阳靖立刻窜出屋,数息便回,面若死灰,对古十二书点了点头。古十二书两眼一黑,脑海中一片浆糊,只想着逃掉以后,隐姓埋名重新开始的新生活。欧阳靖则淡然许多,他家暗中庇护圣上多年,侍卫左右,凭此功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靠关系谋去充军,自己一身好武艺,军中当个小队长,就此度过余生。

俩人缓了好一阵,欧阳靖才能开口,苦苦哀求,“莫姑娘,你回京城就是死,后宫妃子,不可以私自流产,这是死罪,我把此事告诉你,也求你好心些,今日,就当没见过我俩人,放我俩回京!我俩可向圣上禀告未曾寻见莫姑娘的下落,充其量就是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若是将你带了回去,你我三人一同杀头,何必呢”

“我又不是妃子,守什么宫里的规矩我定要回京城去的。”莫青衫将信将疑,也有些慌乱,后宫的规矩她全然不知,若是属实,她就不能回京城。

古十二书好容易才能反应过来,立刻抓住重点,“大家都是信得过的人,此事千万不能外传,若是让外人知道,莫姑娘的命就没啦!朝廷顾忌脸面,会无休止的追杀她,所以咱们得一齐出个谎言,就说莫姑娘仍有身孕,如今流言势头正盛,待到时局稍缓和些,咱们再说是突发情况流了产。”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对对,去南京,去南京,迂回一段时间,到时就说是动乱所至,齐家三少平反立功,但是丢了龙子,大家一起摊罚,就当无事发生。”

叶殊皱了眉头,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其余几个小辈又是嘻嘻哈哈的,巴不得游山玩水凑热闹,去南京的行程当即被敲定。

何春夏伏在李思怡耳边偷偷说话,“南京不是有刘灵官吗,这个人,老有钱了,我们帮他出海,敲他一笔,榨干他,我抢他的宝贝养你。”

“这不太好吧。”李思怡面带犹豫,点了点头。

何春夏捏捏她的耳垂,想起些事情,叹了口气。

莫青衫将两人的亲近看在眼里,瞥一眼张舟粥。

同为剑道天才,同为十七岁,何春夏的一生,却一直是无忧无虑,肆意妄为,被人爱着的一生。

而自己莫名,一颗名为妒忌的种子在心中埋下

南京,内城与外城只有一墙之隔,城墙上防守森严,十步一岗,每隔百米设一座望楼,望楼处用旗语传递消息,一刻钟内,便可调动城内的全部兵力。

内城封的仓促,有不少夫妻,亲友,父子,一墙之隔,不得相见。有好心的守夜官兵,冒着死令递信,夜深人静时,将信件掖在怀内从内城丢到外城,至于外城的信,那就是无能为力了。

外城,墙根,一处极不起眼的小小石屋,齐家三少聚在一张城防图前。

“昨夜的信。”齐白鱼将一张字条拍在桌上,“刘灵官说,叛军中大多数是南京本地人,迫于生计入伍,突然间就成了反贼,与亲人一墙之隔,士气很低。甚至有值夜班的士兵在偷偷商议,说要结了绳子趁着夜色滑下城墙回家。”

“一直以来,郑先勇要保他女儿,不肯让刘灵官参与到城防诸事中,这次总算有了个机会,他收买了一个望楼的夜班兵,说可以放篮子下来送信进去。”齐白鱼叹了口气,“咱们得想想怎么把信写的动人,以利诱之,策反一些士兵,攻心为上。”

无人回应,半响过去。

“如今的南京是一座围城,里面的官兵想出来,外面的灾民想进去。”齐白羽盘膝打坐,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傲姿态。

“带来的粮食,又要救济灾民,又要留够撤退的口粮,最多再围十五天,祝同生不肯再多借,也不肯出兵,咱们这趟南京,算是来错了。”齐白钰忧心忡忡的开口,他的双眸黯淡,形容枯槁,眼眶黝黑,显然数天未能合眼。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只剩十五天的时间,城关纹丝未动,己方还在考虑策反些士兵,十人?百人?十五天,黔驴技穷,无计可施。

“唉。”齐白鱼又叹口气,也悲观起来“无功而返,实在是对不起韩将军,老三,你执意让我们来此地,看来,是你失策了。”

“不。”齐白羽陡然睁眼,双眸间清澈,深邃,不见底的黑,好似阴水一般。

“我算的,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