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元年正月,林苑昭台宫。
转眼又到春节,大汉各地都沉浸在喜迎新春的喜悦之中,华夏大地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可是此时的昭台宫却始终沉寂着,整个宫殿都弥漫着一股凄凉的气息,整座宫殿见不到一丝一毫的红色,更是见不到任何的喜气。
此时林苑一带刚刚降下大雪,整个昭台宫都是银装素裹,白雪映衬着宫殿,原本是一幅宜人美景,但是来往的宫女、小黄门却是低头不语,脸色都很是阴沉,根本没有心思去观赏美景,对身边的景色都是视而不见。
一名小黄门战战兢兢地朝着后殿走去,手中还拿着一个木匣子,周围相遇的宫女、小黄门见状都是纷纷躲开,仿佛都知道这名小黄门要去做什么,像是害怕沾染到什么一般,根本没人敢靠近、随行。
过了一会儿,这名小黄门来到后殿门前,一手轻轻推开殿门,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殿门缓缓敞开,露出了一人的缝隙。
这名小黄门畏手畏脚的走了进去,只见大殿内昏黄的灯光正在摇曳着,将这个大殿照得越发阴暗。
“东西拿来了?”
忽然,一个声音如同从九幽阴冥传出来一般,让人听了不禁心中发颤。
小黄门顿时吓了一跳,急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影隐藏在昏暗之中,于是急忙前几步叩拜在地。
“启奏皇后娘娘,最新一期的长安月报已经找到了,请皇后娘娘过目!”
说完,小黄门便将手中的木匣子双手捧起,不过却依然不敢抬头。
此时,皇后霍成君缓缓的从昏暗处走了出来,脸色非常憔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容颜,变得异常苍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居室内的原因,皇后霍成君的气色非常惨白,几乎看不到血气,让人观之心头发憷。
只见皇后霍成君面无表情的走到跟前,抬手打开了木匣子,将里面的报纸拿了出来,而后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径直走入了昏暗之中的卧榻。
此时,这名小黄门如释重负,额头瞬间就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奴婢告退!”
小黄门见机得快,眼见差事已经办完,便叩拜一声,而后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朝着殿门跑去,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
当殿门关闭之后,皇后霍成君依旧一言不发,此时借助着昏暗的灯光,正在逐字看着手中的报纸。
“……幽州新修建四条驰道,业已全部贯通,目前幽州各地的州级驰道已经达到十一条……”
“……扬州纸业商社出售新款纸张,所用材料为竹子,称之为竹纸,售价不菲,但销路极好……”
“……西域驻军展开演练,同时征调西域诸国兵马随行……”
“……朝廷三省六部运转高效,外朝诸臣无所事事,将来天家如何安置……”
“……尚书省工部计划对各地城池进行水泥加固,先期在长安城、雒阳城施行,以水泥加固城墙和城防设施……”
“……户部计完毕,朝廷国库收入激增,较之去年增加三成,各地郡国百姓丰衣足食,谓之国泰民安。比之先帝之时更为富庶……”
皇后霍成君看完之后,依然没有放下报纸,而是一遍一遍的重复阅读,就坐在卧榻看了足足一个时辰!
“哈哈!”
忽然,皇后霍成君大笑起来,如同疯癫一般不住的前仰后合,原本就已经憔悴不已的容貌变得更加不堪。此时,皇后霍成君手中的报纸也被猛然扔了出去,如同落叶一般飞到了一边。
“好!好啊!”
皇后霍成君咬着牙说道:“天家果然英明神武,将我大汉治理得如此强盛,真乃英主!”
说到这里,皇后霍成君突然话锋一转,脸色也变得更加阴沉,继续自言自语道:“可是,没有我霍家下兢兢业业为大汉卖命数十年,为天家打下了一个偌大的基业,天家再怎么有本事,又能做成什么!”
皇后霍成君越说越气,到最后已经开始咆哮起来,心中对天子刘洵的那些情谊,也在幽禁的时日里变成了恨意,刻骨铭心的恨意!
“为什么!我霍家到底做错了什么?没有我父亲,天家今日还混迹在长安城的街巷内,又怎能坐北面南、称孤道寡!天家为什么要置我霍家于死地!”
此时,皇后霍成君在大殿内大声叫喊着,期间还不断的摔打东西,整个大殿内热闹非凡。而把守在大殿外面的南宫卫士则是脸色惨白,二人心中都是暗道:“又开始了!”
自从被幽禁在昭台宫内,皇后霍成君便性情大变,几乎每日都要“发疯”几次,如果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皇后霍成君的跟前,必定要倒血霉了!
此时大殿外的两名南宫卫士心中畏惧,皇后霍成君说的可都是谤君辱国之言,二人只盼着皇后霍成君的怒火快一些消散。
过了一会儿,皇后霍成君似乎是累了,大殿内的叫喊声逐渐变小,最后便消失不见了。
把守在大殿外的南宫卫士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二人踏实一会儿,便看到两名婕妤在一群宫女、小黄门的簇拥下走来。
“坏事了!”
两名南宫卫士心中暗暗叫苦,只见那两名婕妤径直走到了大殿跟前,二人便急忙前阻拦。
“天家有旨:任何人不得与皇后会面!请二位娘娘留步!”
“呵呵!”
一名婕妤冷笑一声,故意高声说道:“皇后?我大汉的皇后应该居住在长乐宫内,怎么跑到这偏僻、凄凉的昭台宫了?”
另一名婕妤顺势答道:“说得是啊!皇后乃是国母,身份尊贵,其实这里能够屈尊的?要我说,这里住下的不是废人,便是将死之人!”
两名婕妤正在一唱一和的说着话,丝毫不将殿内的皇后霍成君当回事。
可是把守此处的南宫卫士却已经吓得脚软,平日里没人招惹的时候,皇后霍成君还要发发脾气,眼下被这两名婕妤一激,还不知道要如何闹将起来!
果然!
大殿的大门突然被撞了一下,顿时吓了众人一跳。紧接着,皇后霍成君的声音便传来:“王婕妤、公孙婕妤!我认得你们的声音,如今我落难了,你们还要过来为难与我,用心何在!”
王婕妤冷笑一声,高声说道:“原来真的是皇后啊!你记得我们的声音又能如何,难道还能面见天家告状不成?”
公孙婕妤也是高声说道:“我们还真不是专门过来看皇后的,我们可没有闲工夫跑到这荒野之处!今日我和王婕妤是前往林苑观雪景的,顺道来看一看皇后的威仪!”
“威仪?”
王婕妤大笑起来,说道:“如今的皇后没了霍家庇护,没了皇后的体面,更没了天家的恩宠,还有什么威仪?丧家之犬罢了!”
“你!”
皇后霍成君几乎是尖叫着怒吼起来:“昔日我待你们不薄,今日为何苦苦相逼?”
“待我们不薄?”
公孙婕妤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怒声说道:“当日你在长乐宫内骄横跋扈,别说是我们了,即便是太皇太后也要避让三分,我们在偌大的长乐宫受了多少气、吃了多少苦?全都是拜你所赐!”
王婕妤也被勾起了记忆,脸逐渐升腾起怒意来,大声说道:“昔日你仗着霍家的权势,可以横行霸道,对我等任意欺压。可是如今霍家已经灰飞烟灭,变成了大汉的乱臣贼子,你还有何凭仗?如今你不过是身居冷宫的皇后而已,竟然敢与我等如此说话!”
“啊!”
大殿内的皇后霍成君已经彻底恼怒,尖叫起来,开始不断撞击大门,吓得两名南宫卫士脸色大变。
“两位娘娘息怒吧!如果将事情闹大,两位也不好向天家交代吧?”
“还请两位娘娘移驾,今日雪景甚好,就不要在这里怄气了!”
霍成君毕竟做了许久的皇后,又欺压了王婕妤、公孙婕妤许久,即便此时二人气焰正盛,但是心中也是藏了三分的畏惧。
此时眼见皇后霍成君已经发狂,二人心中便萌生了退意,被两名南宫卫士这一劝,便纷纷拂袖而去,只留下依旧在撞击大门、叫骂发狂的皇后霍成君。
昭台宫外。
王婕妤和公孙婕妤并肩走出了宫门,来到等候在此的车驾前,却并没有立即车。
二人心中的怒气依旧没有消散,此时想起自己被皇后霍成君吓住,竟然灰溜溜的走开了,心中的怒气变得更加升腾起来。
“二位娘娘请车驾,现在时辰正好,最适合看雪景了!”
“看什么雪景!回长安城!”
王婕妤心中不快,当即怒斥了一番,而后头也不回的了车驾。
随行的侍卫和小黄门不敢怠慢,急忙护送车驾朝着长安城驶去。
旁边的公孙婕妤也是满脸的怒气,一言不发的了车驾,跟在王婕妤车驾的后面调转方向,一同赶回了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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