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衍想也不想就追赶出去。
如果那奔跑的汉子没有夸大的话，说明李厮是当真要撕破脸皮了。
既然有胆量当众杀人，那么杀一个，杀两个，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区别。
周雪瑶这样跑过去，必定是要吃亏的。
心下焦急，好在跑过一两片田埂，就看到周雪瑶莫名僵直的背影。
刚松下一口气，就见那丫头短暂停顿之后，又作势要向前奔跑。
莫衍哪会任由她自己往火坑里跳，加紧几步一把将人扑倒。
才发现，叫停她的不是自己。
而是远处人群中心衣衫褴褛的妇人。
妇人一手怀揣着破旧的褥子，离得远，看不清那褥子里是否有刚出生不久的婴孩。
但她那样的抱法，没把婴孩甩出去也真是奇迹。
另一手拽着李厮的胳膊，死活不放人走的样子。
可实际，受牵制的，却是那妇人自己。
头发被揪住，脖颈处还被横了一把尖刀。
本就破旧的衣服，豁开了一条又一条的口子。
每一条口子都渗着早已干涸得泛黑的血迹。
想是在那之前就被毒打过一顿了。
周围那么多人，却都忌惮着李厮手里的尖刀，不敢前。
周村长怀着怒气赶到，人群稀疏了不少。
却没散，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三五成群，指指点点。
从周围人的闲谈中，莫衍大致了解到。
李厮接二连三在他这里吃了亏，回到家先是把卢氏打了一顿泄气，又叫嚣着还要出去继续找帮手。
卢氏原本为了孩子忍气吞声，哪里知道鞭打中李厮竟失手将自己孩子打断气了。
至此，卢氏才彻底爆发，死活拦住李厮要他赔她的孩子。
绝望崩溃的卢氏力气大得吓人，两人僵持不下，便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周村长黑沉着脸，气得两边胡子都翘了起来。
今天这事闹到这个份儿，势必要传到相邻几个村，闹得他脸无光。
可眼下，李厮挟持着卢氏不让旁人靠近。
难道真的要任由他带着卢氏离开，然后以他们周家村的名义继续为非作歹？
周村长自是不甘，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破了现下这僵局。
而被莫衍拽住的周雪瑶，眼睁睁地看着卢氏受欺辱，虽不曾嘶吼，身子却颤得不成样子。
莫衍不用看，就知道她定是忍到极致。
离崩溃也不远了。
莫衍轻拽着周雪瑶，缓缓靠近。
卢氏原本注意到周雪瑶靠近，就警觉地呵斥她别靠近。
触及拽着周雪瑶的莫衍的目光，卢氏先是一愣，随后肩膀一松，露出些释然。
莫衍心头一跳，刚要动作，就听卢氏发出一连串的怪笑。
“姓李的，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反正我的元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来啊！”
可不管卢氏如何叫嚣，李厮却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
念旧情是不可能的，现在周家村待不下去了，他必须要赶紧离开。
只不过手没有筹码，眼前这些村民根本没可能让他大摇大摆地离开。
正算计着，不料，他只是稍一晃神的功夫，那臭娘们就发了狠地往他刀口撞去。
毫无征兆的，余光里划过一抹血色。
热烫的液体溅了他一脸，温度高得，似能将他的皮肤灼伤。
李厮的大脑有过一瞬间空白。
他是无恶不作，却从未杀死过人。
杀人偿命，他不想坐牢。
失手打死那孩子是意外。
让卢氏撞死在他的刀口，也绝并非他本意。
李厮手失力，卢氏的身体颓然倒下。
那把尖刀却在从他掌心脱离之前，先一步被什么人一脚踢开。
等李厮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脸已经被人狠狠按在干硬的土地。
莫衍在卢氏有异动的那一刻已然出动，只可惜没能救下卢氏。
这会儿制服了李厮，就算能把他扭送进官府，卢氏虽因他而死，却并非他亲手所杀。
估计要不了他的命，顶多判个终身监禁，或者流放。
这样的结果，如何能忍？
这边李厮的败局一定，周村长带领的村民才终于敢走前。
只是，竟有人先他们一步，摸了先前掉落在地的那把刀，杀将过来。
被莫衍眼疾手快擒住腕子，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放开我，这个禽兽害了我一家，我要杀死他！”
周雪瑶睁着猩红的双眼，贝齿死死抵住下唇。
想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其实乱发后的脸早已涕泪横流。
“放开我！我求……求你了……”
周雪瑶抖着声调，太过克制，以至于憋得满脸通红。
莫衍却丝毫不让步。
“杀人偿命，你杀了他，就算不死，你这辈子也毁了。”
周雪瑶依旧咬着下唇，显然是被仇恨迷了心智，并不在意。
莫衍又说，“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实在不行的话，你要放心交给我。”
“你相信我，把刀放下。”
周雪瑶身子越发地颤了。
当那把尖刀被人缓慢而坚决地从她掌中褪下时，她终于崩溃了，转身扑倒在卢氏和婴孩的尸体旁边。
失声痛哭。
“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传进莫衍的耳朵，他手下用力，更重地将人拍在地。
几乎能听见手下人骨骼被拍碎的声音。
李厮想是自知逃不脱，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咳咳，”他艰难地嗤笑，“好一个情深义重，可惜啊，可惜……”
莫衍心头划过一丝怪异，拧着眉毛问他。
“可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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