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司隶部,郿县。
一支二十余人的商队自东而西缓慢行来,每个人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过脸上却并无太多倦意。
“有才哥哥,你快看,前面有座大城,似乎比咱们前些天途径的长安城还要大哩!”
商队中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残破城堡,蹦蹦跳跳的喊道。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的诸葛村夫。
“这应该便是董卓的郿坞了。”
吴良点了点头,笑道。
此次出征吴良并未带太多的人,除了典韦、于吉、白菁菁、杨万里四名骨干之外,就只增添了一个诸葛亮,另外也就还有二十名瓬人军精兵和精神失常的方琼。
只因鄯善国路途遥远,就算在那里发现大量的黄金珠宝,吴良也没有给曹老板运回来的打算。一来路程太远极耗人力二来局势复杂风险倍增。
如此在没有大军护送的情况下强行运送大量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稍有不慎便会打上许多人的性命,不值。
反正他此行要找的也不是那些黄金珠宝,只要曹老板那边不给压力,他自然也没必要费这个力气。
“想不到被世人称作天下第一堡垒的郿坞,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于吉亦是望着面前那座残破不堪的城堡,捋了捋胡须不无感叹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董卓恐怕早已预感到了败局,只是没想到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罢了。”
吴良淡然说道。
据历史记载,这郿坞乃是董卓挟天子迁都长安是所建,高厚都有七丈,与长安城相埒,号曰“万岁坞”,坞中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
董卓曾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可见这郿坞便是董卓给自己留下的后路,不过彼时他定然已是英雄气短,否则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想也是,换了谁刚刚吃了败仗,被一众联军打的节节败退,不得不从被迫洛阳跑到长安,士气也会落下许多。
“不过看样子里面似乎还有驻军,也不知是谁的军队驻扎在此,公子,要不要我去探上一探?”
杨万里又眺望着残破的城墙上竖立起来的旗帜,自告奋勇道。
“不用探了,应该是马腾。”
吴良看着旗子上面的“马”字,又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就在外面看上一眼,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惹上事端。”
据历史记载,韩遂与马腾此前受董卓邀请来长安共同抗击联军。
结果韩遂与马腾到达长安的时候,董卓已经死了,掌权的人换成了李傕、郭汜,于是韩遂被封了一个“镇西将军”,重新领兵回了凉州。
而马腾则被封为“征西将军”,在郿县驻扎了下来。
因此如果现在郿县有什么兵马驻扎,并且还立着“马”字旗的话,就只有可能是马腾的兵马了。
至于这郿坞,虽然也是个挺有名的历史古迹。
而且才刚刚毁去了一年,应该也还有一些东西可看,但若是教他冒险去与驻扎其中的马腾所部接触,他还是会选择就在外面看看算了。
反正后世一经发现了郿坞的遗址,并且遗址结构图已经复原了出来,甚至他还看过那复原出来的遗址结构图,实在没有强行冒险的必要。
反正郿坞已经毁了,短时间内也不会消失,待曹老板拿下此处再来细看也是不迟
“公子真是不出门而知天下事,这本事老朽不佩服也不行啊。”
于吉顺势送了一记马屁。
不过众人这次却并未鄙视于他,因为他说的确实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吴良在这一带并没有保持着联系的故人,也不曾派人前来此处探查,却能够将这里的局势说的明明白白,这在他们眼中自是想学也学不来的本事。
而且这本事可不是现在才表现出来的,不管是此前的盗墓旅行,还是这一次西行的路上,吴良都在凭这本事趋利避害,已经不止一次震撼到了他们,而震撼着震撼着,众人也就渐渐习惯了。
于是吴良等人在距离城门一里之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而后绕着郿坞侧面兜了一圈,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继续沿着西进。
毕竟一里地的距离也就只有五百来米,他们看见“马”字旗的同时,城内放哨的兵士肯定也看到了他们,若是在此处停留太久,没准儿便会被当做细作,到时候怕是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
如此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昏黄的时候。
“咯嘚哒!咯嘚哒!”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自前方传来。
未见其人,先看到的是马蹄荡起的一片随风升起的烟尘。
“让路。”
吴良回头对瓬人军众人说道。
“快!快!动作快点!”
瓬人军兵士早已习以为常,立刻将马车赶到了道路一侧。
这一路上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怂是怂了点,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的行程亦是十分顺利,几乎没有与什么人发生过冲突。
如此不多时。
一伙五十来人的小股人马便自前方的坡后露出头来,这伙人并未举旗,穿的也是比较轻便的便装,不过身上依旧有些简易的甲胄,极有可能隶属于附近的某个军队。
骑马奔在最前面的几人身上挎着弓背着箭袋,后面的人则带了一些正在淌血的野生动物。
大点的好像有两匹狼和一头鹿,小的则是挂成了串的野兔。
如此看来,这伙人应该是打猎刚刚归来,而且收获还颇为丰盛,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他们的战力应该还算不错。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这伙人座下的一匹马。
那是一匹纯白色的骏马,体型壮硕威风凛凛,皮毛亦是十分光亮,一看就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就是骑出去有点扎眼,尤其是打仗的时候,很容易成为集火目标。
当然,这马若是要与绝影相比,自然还是差了一些。
只不过不久之前吴良已经将绝影还给了曹老板,那玩意儿就算扮作驴子也比较扎眼,毕竟那膘健的体型是藏不住的,不提也罢。
“咯嘚哒!咯嘚哒!”
这伙人骑着马很快就到了吴良等人近前,吴良等人亦是纷纷低下了头不再观察他们,尽量避免发生那种“你瞅啥”“瞅你咋地”引发的不必要冲突。
但这一次却是事与愿违。
“吁”
这伙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不知为何忽然拉住了缰绳,而后手往起一抬,命身后的人也全部停了下来。
“喂,你们是做什么的?”
那青年也不下马,马鞭指向吴良等人大声问道。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些人马亦是立刻分散开来,很快便将吴良等人围了起来,也算是训练有素。
“”
见躲是已经躲不过去,吴良只得抬起头来,陪着笑看向那名青年,拱手上前说道,“见礼了军爷,我等乃是前往呼揭贩送药材的走商。”
“呼揭国”亦是一个西域小国,位于鄯善国北面,而且还北出了不少。
吴良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否则万一一不小心发生了冲突,不能做到斩尽杀绝的话,就等于给追兵指出了追击的路线。
“药贩子?”
那青年微微蹙起眉头,接着又挥了挥鞭子,对自己的手下说道,“去查查,看此人是否说了实话。”
“诺!”
说着话,已有四人翻身下马,快步奔向瓬人军随行的四辆马车。
其中三辆马车拉的乃是吴良此行准备的一些物资,其中就包括了此前教王庆帮忙收来的硝石与硫磺,这两种东西分别装在不同的木桶中,如此便可避免意外引爆,又可掩人耳目。
至于木炭,吴良也提前准备了一桶以备不时之需。
而剩下的一辆马车,则是用来坐人的。
于吉、白菁菁、诸葛亮,还要那个疯疯癫癫的方琼平时就坐在里面,看起来有老有倒也像是正常的家眷。
“”
见此状况,杨万里、典韦已是攥紧了拳头,目光冷下来看向吴良,这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
吴良则不动声色的冲他们摇了摇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或许只是简单的例行检查罢了,倘若能够糊弄过去自然最好,若是糊弄不过去再作出相应的反应也是不迟。
说话之间。
四人已经来到马车前面,指着车上的大木桶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回军爷的话,这里面所装乃是硝石。”
吴良依旧很是卑微的陪着笑,主动上前将木桶的盖子掀开展示给他们查看。
其中一人冷着脸跳上马车,抽出腰间弯刀在木桶里面的白色粉末中用力捅咕了一下,接着又冲吴良喝道:“打开,都给我打开,我要一一查验!”
“是。”
吴良依旧照办,将其他的木桶也一一打开,还十分配合的进行介绍,“军爷,这也是硝石,你看这桶是硫磺这是木炭,平日里生火助燃用的这是我们带在路上的口粮与清水,都是寻常的东西。”
那四人跟着吴良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检查了一遍,最后终于来到白菁菁等人乘坐的马车前面。
“这里面有人?”
其中一人冷声问道。
“共有四人,乃是小人随行的家眷。”
吴良点头笑道,“军爷请小心一些,其中有一人患了疯病,动不动便大喊大叫,有时还会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我还被她咬了一回。”
“闲话少说!”
那兵士瞪了他一眼,便已跳上马车用弯刀挑开了马车帘子。
坐在里面的白菁菁已在脸上涂了一层灰,衣裳也穿的朴素臃肿,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村妇,倒也不容易勾起旁人的邪念。
于吉与诸葛亮自是也不用多说。
而方琼则是披头散发,头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却并未完全恢复,再加上疯了之后本就没了形象,看起来同样没多少吸引力。
“啊啊”
见到那名兵士,方琼便立刻大喊大叫起来,搓着脚拼命的向角落里缩去。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方琼已经好了许多,最起码见到吴良等人时不会再受惊大叫,唯有见了生人才会如此。
“呵”
那兵士见里面的人与吴良说的差不多,便也没有继续检查,弯刀一抖将帘子放了下来,而后跳下马车奔向为首的青年,拱手报告道:“公子,没什么特别的,应该就是一伙普通的药贩子。”
“”
吴良松了口气,瓬人军众人也松了口气。
既然没发现什么问题,那么应该便不会发生什么冲突了吧。
然而他们才刚刚产生这样的想法。
“行了,将马匹与粮食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那青年却又是马鞭一指,居高临下的对吴良说道。
“?!”
瓬人军众人脸色顿时变了。
“将军饶命啊!”
吴良却是率先哭喊了起来,苦苦求道,“将军,此去呼揭不远万里,将军若是取走了我们的马匹与粮食,那便无异于要了我们的命啊,恳请将军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没了马匹,你们可以用人拉车,没了粮食,你们可以沿途打些野味,如何辨识断了活路?”
那青年却是目光微冷,居高临下的对吴良说道,“你们之中不少壮年,我没有将你们的货物扣下,将你们一并抓了充军,便已是大发慈悲给你们留了活路,你可莫要不知好歹。”
“将军,小人”
吴良还想再尝试一下。
“你若再说一句话,那便不用走了!”
那青年立刻打断了他,不容置疑的冷声喝道。
吴良见此事不能商量,又不想惹上麻烦,尤其是这青年年纪轻轻看起来地位就不低,极有可能是某个军阀的公子哥,动了他恐怕会惹上更大的麻烦,只得咬牙忍耐下来,转身对瓬人军众人下令道:“速速照将军的话办,莫要自误!”
“”
瓬人军众人气的牙都快咬碎了,但吴良便是他们的首脑,他的意思他们断然不能忤逆,就算心中憋屈也必须服从。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卸下马车的时候。
“慢着!”
那青年竟又将鞭子指向了典韦,得寸进尺的道,“你腰后那两把兵器看起来有些意思,也一并留下给我瞧瞧。”
“?!”
背对着青年的吴良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中纵横起了浓烈的杀意。
与此同时。
瓬人军众人也是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重新汇聚在了吴良身上。
“你们聋了?”
那青年似乎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继续向吴良等人施压。
“杀!一个都别放走!”
吴良终于说出了瓬人军众人期盼已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