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贾琏进来磕头,老太太正和媳妇们说笑。
“免了吧!”老太太兴致不错。
贾琏抬头看见宝玉腻在老太太身边,看着他笑。
他不会占了自己便宜吧?
“凤丫头,你就在太太身边儿坐着吧!”老太太笑道:“今儿你也歇一天。”
尤氏便扶着凤姐,打趣道:“既这么,你就安心坐着。让我和大奶奶伺候你?”
李纨也笑道:“难的你孝敬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和我们。我们没东西赏你,敬你一杯吧!”
说着,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一杯酒,递与凤姐。
凤姐在椅子坐着,也不接,“大嫂子,我可不敢当你敬酒。”
尤氏笑道:“还端架子是吧?”她也倒了一杯酒,“我和大奶奶一起,你也不给面子?”
凤姐脸一红,只接了李纨的酒,啐道:“大嫂子的我喝了,你的就免了罢!”凤姐浅浅的喝了。
尤氏有意无意的看了当中站着的贾琏,“我和大奶奶都是一样,怎么她的喝的,我的就不能了?”
说话间,就要硬灌。
贾琏急忙喊了一声,“大嫂子!”
尤氏惊慌之色一闪而过,笑着掩饰过去,“怎么,连你也看不过去?”
贾琏恭敬的行礼,尤氏侧身让过了。
“凤儿这些日子喝不得冷酒。大嫂子的情意,我替她领了?”
尤氏反而显得拘束,手里的酒不知该如何。
凤姐接过来,也不待他接,只送至他唇边,“喝了大嫂子这杯酒,你便出去和大哥哥他们看戏去吧。”
贾琏笑道:“这会子珍大哥正在宗祠忙着呢。我去只会给他添乱。还是在这儿陪着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正欠着身子由鸳鸯侍候着戴一条松花色的镶珠抹额,“有你媳妇陪着就好,你待在娘儿们一起,你嫂子和姊妹们都在,成什么样子?”
贾琏只当没有听见弦外之意,“老太太,一年到头难的这样的机会孝敬您,即便不说话,只在姊妹们边伺候着不说话,也是一份心意,您就不要赶我走了。”
老太太笑道:“也难为你。只是没你的座儿!”
说到这儿,迎春、探春、惜春都站起来让座。
贾琏笑道:“妹妹们快做下,刚老太太也说了,没我的座儿。”
他走到惜春旁边,“我站这儿,你可不能嫌我!”
惜春笑道:“才不呢!二哥哥,你次给我的玻璃珠串被她们拆了做了珠花,能不能再给我一些?这回我要做数珠玩儿。”
贾琏点头道:“这东西在外头算是稀奇,放咱们家是不值钱的。你们若要,只让入画她们写个纸条交给兴儿,给你们拉一车的都有。”
惜春笑得眉眼弯弯,“一车的话,该有多少粒珠子?串都串不过来呢!”
探春拉着她,“谁叫你都要珠子了?那些不常见的小玩意儿,精致的小碗,也不必要玻璃的,便是竹篮木雕,看着有意境,不落了俗套就好!”
贾琏伸出拇指赞道:“看来还是三妹妹有讲究,以后只要哥哥出门,路边摊,店铺旮旯里,见着这样的,我就给你带回来。只怕到时候你那房子装不下。”
探春拍手道:“那正好,我最喜欢了!二哥哥,我给你做一双鞋好不好?”
贾琏一看脚下绣着野鸭子的鞋子,还大大方方的亮出来,惹得另一边的凤姐羞得脸没处放,只好搂着尤氏,埋在她怀里。
老太太在头也看的分明,不禁哈哈笑得舒畅:“三丫头,你凤姐姐事忙没工夫,你要是有闲,帮你琏二哥哥做一双也使得!”
王夫人掩嘴轻笑,“探丫头,既然要做,便用心些,你哥哥一个爷儿们,传出去不要让人笑话。”
于是其他人笑得更加厉害了。
底下的丫鬟婆子平日不敢在凤姐面前放肆,今儿算是好好的嘲讽了一番。
贾琏也不是故意的,先前只是说在家里头穿,后来就浑忘了,时常穿出去现眼,也不觉得有什么。
看的多了,觉得野鸭子还很亲切。
邢夫人回头对凤姐笑道:“便是你自己没功夫,也可以吩咐平儿她们做,也是中了举,做了官儿的,让人小瞧了有损颜面。”
凤姐小心应了。
她瞪了贾琏一样,走到老太太跟前,“老祖宗,孙子媳妇给你说个笑话儿!咱们这位琏二爷忘性大。有一回,外头有事找的急,琏二爷还赖在炕拿书盖着脸装样子,也不细看,下了炕穿着鞋就往外走。都快到大门口了,鞋还没穿好,一个劲儿的念叨今儿这鞋怎么缩水了?您猜怎么着?”
老太太笑道:“他还能穿错鞋了?”
“可不是?”凤姐嘲笑道:“琏二爷将我平日不穿的一双捎出去了。那还不缩水?”
众人又大笑起来。
宝玉滚在老太太怀里,拍着手重复:“哈哈,有趣,真是缩水了!”
“这还不算!”凤姐见老太太和太太们难的这么开心,成心拿着贾琏开涮,“有更可乐的呢!也不知道是那一回,琏二爷去了一趟东边儿大哥哥那儿,醉醺醺的回来,这次鞋是没丢,却又多出来一只。我问他鞋子是谁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贾珍的做派不用多说。
只凤姐说的内容很丰富。
老太太一听就明白,笑道:“凤丫头,你就不该问。他们爷儿们在外面应酬,难免有个红袖添香,青衣伺酒,回来多些个东西,少些个东西,也是平常。当初他爷爷在的时候,比这更加可笑的还有呢!不值什么。”
邢夫人和王夫人笑而不语。
但几个小丫头不明白怎么回事。
惜春就脆生生的问:“二哥哥,你怎么拿了别人的鞋?那他怎么回家呢?”
看着惜春天真无暇的脸,大家都笑出声来。
只有躲在李纨身后的尤氏脸红一阵白一阵。
那日丢了一只鞋,害得她一只脚走在石子路,偏偏还要装的没事人一般。
这个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