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国师，一切就拜托你了。”嬴渠梁不忍去看，更不想再走过去，和孟坼等人说些什么，拍了拍李道的肩膀后，就转身站到了一旁。
他今天过来法场，仅仅是想要做一个见证者，见证秦国深入变法、从此之后再也不见私斗的宏大变迁。
其余事情，他嬴渠梁，不适合多做。
李道感谢嬴渠梁的信任，回以一个没有问题的眼神后，当即走到了法场最前方：“今日大刑，只为治理秦国私斗！按照秦国新法，私斗者，当斩首示众！”
“以为秦国下鉴！”
李道在动用一点小手段，宣读一言后，众多围观的民众下意识退了一步，或者双手搓了搓胳膊。
就算站在最外围的民众，不知道为何，居然也听到了李道的话语，从话语声中，他们听到了杀伐果决，听到了尸山血海！
不由的被这一股冰冷的杀意，刺激到了神经，一致安静了下来，万千民众聚集的法场，原本嘈杂不堪，民众各自交谈，此刻骤然静寂，恍若隔世。
“李道！你这个疯子！老夫罪不至死啊！”孟坼看到嬴渠梁没有过来，悄然走开，当下情绪都有些崩溃，直接就在法场大骂了起来，还在为自己开脱。
“诸位！诸位啊！这李道就是一个残刽子手啊！直接杀戮我们六百余人，日后这个秦国，还能有安好吗？！”西乞骨也是跟着大喊，希望能够让前来围观的孟西白三族族人，过来救救他们。
哪怕冲击法场，只要逃过这一劫，他们总能有办法活下去。
不过西乞骨话语落下，站在他后边的斧手已经有些脸黑，保证一会就给这犯人一个痛快。
而最让西乞骨不能接受的，就是喊完之后，孟西白三族的族人，依旧冷漠的看着他，就好像听不到他说话一般。
甚至西乞骨隐隐能在族人们的眼里，看到一丝丝催促和期待？族人们在催促什么？在期待什么？
西乞骨不敢去想，越想就越会恐惧。
以前这帮族人一口一个亲热的老族长喊着，怎么到生死关头，就全部闭口不言，冷眼旁观？
白缙也是心头一凉，看到现在这么一个场面，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这帮族人，此刻是指望不了。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孟西白三族族人没有为孟坼西乞骨等人说话，围观民众当中，就有一人越众而出。
这位几乎要走进法场，立即受到了全场人的瞩目。
“尔是何人？法场重地，不得擅闯！”王贺时刻徘徊在法场边缘，看到有人过来，当即阻拦。
这一青年作揖行礼：“我名孟石！乃是麦县孟族旁支，听闻今日大刑，特意赶赴郿县，只为询问国师一言！”
“区区私斗，何以需要斩杀六百余人？！这不是滥杀无辜是什么？！”
听到孟石的话语，孟坼三人眼前一亮，都跟着喊“滥杀无辜”，一时之间法场顿乱。
“肃静！”李道如雷霆之音，镇压全场，似乎他有一个神奇的特质，每当他开口出言，总能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细心听他所言。
“孟石对吧？我且问你，什么叫做‘区区私斗’？”
“你可知，秦国自灵公起，每年便是私斗不断？灵公三年，秦国因为私斗死万余人！”
“你又可知，简公六国，秦国下四十余县乡爆发私斗，连绵不绝，死伤人数超四万！”
“惠公二年，私斗死伤八千余老秦人！”
“这就是秦国国府记载的，每一年私斗死伤人数超八千人的三次记录！可秦灵公到现在的秦公，已有近七十年？！”
“七十年里，秦国年年私斗，代代染血！就因为私斗，秦国笼统来算，都已经死伤近三十万众！”
“三十万老秦人！没有身患恶疾，没有战死沙场，就因为自相残杀的私斗，让秦国损失了三十万老秦人！”
“故当今秦国，才会让我和左庶长推行新法，严治私斗！今天我在这里斩杀六百余私斗犯事者，即可挽救未来十年、百年甚至千年的秦国老秦人，不受私斗所害！”
静，死一般的寂静……
法场所有人，至嬴渠梁，下至围观的平民百姓，都被李道口中，那残冰冷的私斗死亡人数所震撼。
以前数任秦公即位，都没有针对私斗的事情，在他们看来，老秦人私斗再正常不过，正是他们老秦人民风彪悍的写照。
可却不曾有人细心统计过，仅仅因为私斗一事，让秦国损失了多少巨量人口！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能够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被绑着麻绳，跪在法场的孟西白三族私斗犯事者，都被李道震慑的哑口无言。
那简简单单的三十万，听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但若是真正放到眼前，那可就是真正字面意义的尸山血海，天地皆为一片猩红。
想到那等炼狱场景，所有人都是鸡皮疙瘩升起，心里恶寒不断涌，似乎有非常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他们的心头。
令他们难以呼吸。
围观法场的人当中，戎狄六族和孟西白三族的人，下意识面面相觑的对视，原来他们每年经历一遍的私斗，居然会有如此恐怖的死亡积累？
双方同时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此后再不私斗的敬意惧意。
孟石在李道的训斥之下，更是恐惧不已，仿若被那血淋淋的三十万人数所吓倒心神俱骇，直接一把拜倒在地：“多谢国师大人为小人解惑！！”
“小人，明白了！小人以后一定支持国师大人！支持新法！严防死守，不再私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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