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直到那微弱的心跳透过单薄的衣衫传了过来,她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太好了,殿下,没死!
可是天黑以后只会越来越冷,现在大雪封山一直在外面冻着可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先找个地方避避寒!
天无绝人之路,月浅心环顾四周,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山洞,便费力拖着人事不醒的少年一步步向了洞口方向艰难前行着。
及至深夜,他们才算暂时有了个安身之所。
山洞很深,月浅心再无多余力气走得更远,只得草草在距离洞口几步的距离临时捡了些枝叶生了一把火用以取暖。
方才拖他进来的时候,月浅心就隐隐觉察到,他身应该还有不轻的伤。这也多半是他到现在都依旧没有要转醒迹象的原因。
可惜这里再无旁人,事急从权也只有得罪了。月浅心小心翼翼将他扶了起来,闭了眼,心一横,摸索着褪去了他的衣衫。
再去看时,眼前的一幕却叫她捂了嘴,险些叫出声来。
只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贯穿了少年整个后背,白色的皮肉翻卷开来,冻结的伤口也因为温度的升高复又裂开,渗出暗红的血。
他前胸完好,只伤在后背,后背……
月浅心猛然想起,雪崩前一秒,是有什么重物,奋不顾身挡在了她身前的,不然那么大的雪块混着碎石砸下来,她怎的几乎毫发无伤?
‘‘你这傻子,当真不怕死吗……’’月浅心眼眶有些湿润了,指尖轻颤着,想去为他包扎伤口,都不知从何处下手。
‘‘咳咳……’’
好巧不巧地,就在这时浮丘岙悠悠转醒,面前的一幕却是让他险些又昏厥过去,自己半身竟被扒了个精光!
‘‘月,浅心……你,你这是作甚?’’
记得之前她是满口答应过自己的,这才过了多大会儿?怎的她就按捺不住要趁人之危了?
师傅果然说得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子发的誓言,是万万信不得的!
‘‘殿下!’’
不过还没等他再多想,便有人张开双臂直接重重搂了来,豆大的泪水,随之滴落于他身,烫得浮丘岙是一个激灵。
这,算不算‘‘顶风作案’’?
头一回在女子面前赤裸相对,温香软玉在怀,浮丘岙直了身子,背伤口火辣辣地更疼了。
罢了罢了,身子算什么,她一落泪,他恨不得整个人都给她。
‘‘好了好了,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
浮丘岙轻轻用手背擦去她的泪水,安慰她道。
‘‘殿下,你疼不疼?我现在就去给你找药来包扎。’’月浅心抽噎着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
‘‘等等,你的手,怎么了?’’心细如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经过时的异样。
‘‘没,没事!’’月浅心支吾着,下意识将手背在了身后。
‘‘乖,就看一下。’’浮丘岙无声拉住了她的裙角,迫使她只得顺从地将手摊开了在他面前。
‘‘这是,你方才救我时,落下的,对不对?‘’
不然他实在想不通,什么外力,能把手伤成那样。
‘‘不碍事的,殿下,真的,你先让我去给你找草药来包扎好不好?’’月浅心有些急了,这人怎么分不清轻重。十指连心痛也只是痛在一时,而他背的伤倘若再处理不好,是要致命的啊!
''外头这冰天雪地的,你要去哪里采药,又打算用手刨是不是,你这双手还要是不要了?''他登时坐直了身子,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月浅心,你是不是以为,这个世,只有你一人有心,还是在你心里,我浮丘岙根本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软骨头,可以坐在这里心安理得地等女子去救,就算眼睁睁看她遍体鳞伤也没关系是不是?’’
''不,不是那样的……''月浅心简直要原地爆炸了,这,哪跟哪儿啊,这宫里头的贵公子们,都这么敏感的吗?
不对啊,她也算是宫里出来的,怎的就没这毛病?
‘‘不是的话,就好好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
‘‘可是,你身的伤还那么重……’’她犹豫了一会。
‘‘我没事,暂且还死不了。’’他还在逞强,可月浅心明显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看来,只能来点狠的了。
‘‘嘶拉!’’一声,只听一声衣帛撕裂巨响,浮丘岙错愕回头。
火光下,只见月浅心面无表情,直接徒手撕烂了自己的裙摆。
‘‘你……’’
‘‘殿下既然不许我出去找药,那先让我为你把伤口包扎,这总可以吧。’’
……
好容易将那位爷安置好,已是过了后半夜,正当她终于以为可以歇下时。
浮丘岙又猝不及防发了高热,浑身滚烫得吓人。
……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她月浅心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
‘‘该,真该,方才那硬气劲儿哪儿去了?’’月浅心嘟囔了一句,起身去洞口取了些现成的积雪来,并随手拿了那条搁至在一旁的绿丝巾,融了些雪水在里头,就准备往他额头去敷,不料还没碰去,就被人给躲开了。
‘‘别,别用这个,会弄脏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月浅心凑过去,确认了他是在说胡话。
‘‘只是一条丝巾而已,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还有这种癖好。’’月浅心恶作剧似地刮刮他的脸蛋,转头就给他塞进了口袋里,并重新找了块碎布给他盖。
‘‘水,水!’’
一时的清凉怎么填补体内的燥热,浮丘岙微合了嘴唇,吐出这几个字来。
水?这里哪里有水,月浅心瞥了眼他腰间的水袋,到底还是打消了这念头,鬼知道这水直接喝了会不会出问题?
于是她故技重施继续融了点雪水想要送到他嘴边,想要喂了给他喝下,没想到因着他是靠着在石壁的,她张牙舞爪忙活了半天,那水,却是怎么也送不到他口中去,反是将她洒了一身。
月浅心性子急得很,几次不成终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耐性,于是她索性将那捧雪塞进嘴里,待到口中雪水完全融化后,一手固定了他的下巴,直接寻了他的唇,尽数哺了给他。
半明半暗间,投影于对面石壁放大的两个身影,此时此刻,正交叠在了一起。
热流源源不断入喉,浮丘岙于这半梦半醒间,如久旱逢甘霖的旅人,顿觉一阵舒爽,并下意思加重了力道,他正如同食髓知味的婴儿,想要更多。
‘‘殿下!’’月浅心突然瞪大了眼,与刚刚转醒的浮丘岙四目相对。
眼观鼻,鼻观心。
浮丘岙简直要咆哮起来,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没完没了了还?难不成是在做梦?
心下这样想着,却仍不舍得停下来,浮丘岙闭了眼,心道,罢了罢了,既然是梦,不妨让它更长些吧!
‘‘嘘!’’
就在这时,月浅心却突然停了下来,凑到浮丘岙耳畔低语,
‘‘殿下你听,外头,好像有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