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邦府。
吕不韦坐在首位,案前聚集着一众秦将与幕僚。
刚刚的一场大战,在场不少人都是见证者。
相邦府的侍女端来了宁神的药茶,吕不韦喝了一口,闭了眼睛。
赵军过后,混乱的秩序重新恢复,吕不韦处理好了政务之后,才得到片刻的休息。
只是,他心中的惊悸之感却未退去。
兵家四势,若论派别,更是复杂。
可如果真的要做简单的区分,那可以分为统帅型与勇武型。
前者调兵遣将,坐镇中军;后者亲临战阵,奋勇搏杀。
吕不韦是前者,可他并不是兵家。
秦军之中,猛将如云,精兵如雨。吕不韦在后指挥,运筹得当,便可无往不利。
可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兵家的威势。
在场的秦将也是!
赵爽不可不除,若是让他顺利回到了赵国,那么将来必是秦国大患。
“赵爽如何了?”
吕不韦睁开了眼眸,问道。
“奉相邦之令,我等在渭北各条道路之布满了重兵,可并未见赵爽的踪迹。”
吕不韦听着这话,眉头皱了起来。
“关中各条道路,都已经布满了大秦的兵马,赵爽带着千骑,这么明显,怎么会没有他的踪迹?”
巨大的地图在吕不韦面前展开,面标记着关中详细的军事信息。
吕不韦走到地图之前,一一查寻着。
“赵爽退军之后,渡河北。如果他不是想要与庞煖军会和的话,只有北塞外。”
说这话的时候,便是吕不韦自己,也泛着疑惑。
“相邦,塞外不似关中,补给短缺。我大秦又有重兵,驻守各镇。赵爽想要辗转数千里,回到赵境,几无可能。”
匈奴与赵军的关系,甚至比秦与赵更加险恶。塞外地广人稀,城池稀少。便是野战不胜,依然可以持弓据守关隘,引弓射杀。
这是一条绝路。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吕府的侍卫将一份紧急的军情送了过来。
吕不韦打开一看,面目的愁容重新凝聚。
“重泉附近的守军来报,发现了赵爽军的踪迹。斥候查探,他们走的是槐谷道。”
槐谷道?
在场所有的人都面带疑惑,这槐谷道是怎么回事,地图并没有描绘,他们所学的典籍中也没有记载。
“去查!”
......
咸阳王宫。
已经入夜,王宫之中燃起了灯火。
一池碧水前,老者躬身跪着。王座之,秦王拿着手中的竹简,放了下来。
“麃公劳苦功高,又要整顿咸阳军务。寡人夤夜召你前来,你一定很奇怪吧?”
“王但有所命,老将万死不辞。”
秦王摊开了桌案之的竹简,这是一份旧有的典籍。
“相邦在高陵各道布置了重兵,想要拦住赵爽,将之围杀至死。”
“可是赵爽却从槐谷道退兵,越过了高陵的重军,甚至刚刚越过了重泉。”
麃公抬起了头,面露疑惑。
“这...”
“寡人翻阅宫中典籍,发现这条槐谷道乃是更元十年,讨伐义渠之后,修得一条旧道,早已废弃。”
“我大秦之中,尚没有人知道此道,一个赵将是如何知道的?”
秦王的疑惑并不止于此。
“还有,这赵爽之前伪造调兵的命令,骗过了一路之所有的关隘的守将,行至咸阳附近三十里,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
麃公的脸流满了汗水,却面临秦王的一声质问。
作为四朝老臣,麃公自秦昭襄王就在秦国受到重用,以前在吕不韦、昌平君、华阳太后这些势力中,一直不曾站过队。
可这一次,不同了。
“麃公认为寡人不该问你这两个问题?”
“老臣不敢!”
麃公低下了头颅,躬身而道。
“那麃公可否为寡人解惑?”
“我大秦之中,一直有着一股势力,不满吕相把持朝政。这股势力隐藏在暗处,难觅踪迹。”
“你是说昌平君?”
以前的秦王不露锋芒,可此刻殿中,他的话语犹如锋刃,他的目光更是让麃公不敢直视。
“不,昌平君为首的出身楚国的一派势力,首鼠两端。而这股势力,隐藏得更深。”
“所以他们勾连外敌,与联军勾结,为赵爽提供方便,便是为了等他攻破咸阳之后,除去吕不韦。”
“恐怕不止是如此!”
麃公的话语就此止住,身为人臣,接下去的话,他便不可以开口了。
“如此说来,如今事败,他们是不会容得赵爽再活下去了。”
久经战阵,可咸阳城外那一战,却是震惊了大秦内外诸多将领。
麃公缓缓一语,抬起了头。
“只是看来,这个赵爽似乎早有后招。更让老臣无法理解的是,这个赵爽好像对我大秦军政十分了解,甚至知道这条即使是我大秦将领也不甚了解的旧道。”
“看来赵爽的身,还隐藏着许多的秘密。”
.......
“太王太后,这么着急将我找来什么事情?”
“这次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
华阳太后面目含霜,一双眸子十分冷彻。
“什么事情?”
“还跟我这装糊涂!”
华阳太后一声高喝,怒音震震。
昌平君心中惊惧,拱手而道。
“太王太后放心,臣没有参与。只是有几个跟臣关系不错的楚国出身的官员,他们搅进了其中。”
“这还叫我放心!”
华阳太后怒意未止,却听得昌平君言道。
“太王太后放心,赵爽活不了,那几个官员,我也处理了。”
华阳太后眯着眼睛,看着昌平君,看得他不敢有所动作,声音中带着冷意。
“在咸阳城外,赵爽就应该死了。可他现在死了么?”
“这.......”
“吕不韦要是这么容易对付,这么多年了,还轮得到你动手。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
“我大秦的道路,倒像是给他修的一样。”
相邦府中,吕不韦得到了槐谷道的信息之后,怒声言道。
在权力的漩涡之中沉浮多年,吕不韦已经敏锐的察觉出了那隐藏在暗中的杀机。
在场的将领与幕僚皆是聪明人,都听出了吕不韦口中弦外之音。
“相邦,看赵爽的行军路线,他似乎不是想去临晋关。”
“如今联军退守河东,赵爽怕是早就料到了。”
“大河沿岸,如今赵爽想要与联军会和,能够走的只有一条路。”
吕不韦摸了摸胡须,眼眸中带着一丝光泽,缓缓言道。
“龙门渡!”
一众人半跪了下来,吕不韦的目光看向了身旁持剑的卫庄。
“将这个赵爽带回来,我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