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腔怒火刚想要发作的车父此刻也不便发作,气也消了一些。他漠然地看向他处,也不说话,让人猜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蓝忆,起来吧。”还是车母端庄大气,她揉着晕眩的头已经自顾不暇了,但还是体谅了蓝忆。“老头子,蓝忆他也不是存心的,要怪就怪我玥儿命薄。再说了,这多日以来,都是蓝忆给玥儿喂的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都说人要到关键时刻才能看出品性,果不其然车母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听得老婆这一番劝,车父是哑口无言,他既不叫蓝忆起来,也不说原谅,也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的话来:“只怪玥儿无福消受。”蓝忆一听就知道车父对他还是心存嫌隙的。本来是车伯父的干儿子,但是关键时候一和亲儿子相比,到底还是个外人,蓝忆不禁黯然神伤。
“蓝忆,你起来吧,你车伯父就那样,你别介意。”车伯母劝跪在地低着头闷不作声的蓝忆起来。
“蓝忆,你就起来吧。”车厘子也有些焦灼,感觉到气氛的紧张性,她虽然更加心疼自己的哥哥,但蓝忆这一跪也叫她不好受。
“起来吧。”大家都在劝蓝忆起来。
“再不起来的话,就让他跪好了。就当我没这个干儿子。”也许是被周围人的话语给打动了,车父也心软松了口。
见车父有意让自己起来,蓝忆方才抬了头,望向了车父,察看他的脸色,只见车父铁青着脸,一副刻板严峻的样子。
这一夜小渔村下了一场绵绵小雨,很静很静,有种寂寥的味道,但是整个车家人包括莫师傅父女和蓝忆心里都不平静,都有暗潮在涌动,不过也是必然,谁叫这些天的日子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偌大A市,也下起了丝丝冰冰凉凉的雨,但与与世无争的小渔村相比,车水马龙物欲横流的都市在雨中被披了一件娇媚的外衣,让整个都市别有一番韵味。
不同于小渔村的自给自足,怡然自得,城市是喧嚣的;是掠夺的;是与时俱进的。也许和A市相比,看似悠闲但落后的小渔村就如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样,是一派祥和的,但这种太过祥和就会给它制造出潜在的危机来,比如落后;贫穷;资源的匮乏。
而从小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方氏两兄弟如今却天各一方,过起了不一样的人生,也许方忖本来的内心就是纯真无邪的,正如那句诗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而方琛注定是要去争要去抢的那一方,虽然这个做弟弟的从来没想过抢他的什么,却在不经意间置换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心人曲卿荷。
温炜再次派遣方琛的私家侦探到小渔村探听消息,这名私家侦探接到指令就来到了地处偏僻位置的蓝庄小渔村,虽然搭乘的小巴士一路颠得他身子骨发软,但为了金钱,他还是乐此不疲的。
侦探换了一身农家的服装,为的是避免小渔村对外乡人的怀疑,没想到的是小渔村的人还挺热情,都愿意给他做向导。
他先是问了一个身担着柴的山人,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蓝忆的人,接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昔日不羁少爷方忖的照片来。
“啊,他啊,老车前不久认得干儿子,我认识他啊,怎么了,你找他什么什么事?”山人态度温和地询问,完全没有防备之心,侦探心想,这乡里人真是天真的很。
“啊,他是我的一位旧友,我听别人说他在这里,特地来看看他。”侦探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看看侦探堆起的微笑,再看看他手中照片里一身华贵衣服少爷扮相的蓝忆,山人是心里直打鼓,“这小子什么时候穿得这样气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小子是哪家的少爷呢。”
面对山人的疑虑,侦探眼睛骨碌一转,说道:“这是他在影楼拍的照片,不就充充气阔吗,别当真。”说着又从口袋摸出两张红票子放到了山人的手里。
于是山人很快就消除了疑虑,说到底还是钱在起作用,其实乡里人也不傻。人性,本身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东西。
收到两百块的山人乐呵呵地说:“哎呀,现在的城里人咋这么客气,问件事就要给个礼,叫人多不好意思啊。”半推半就间山人还是收下了礼。
“那我带你去见他去。”山人拉着侦探的衣袖就要往车家方向走。待到走到了车家大门前的条岔路口,侦探远远地停下了脚步。
“就是那座房子是吗?”侦探问。
“是的。”
侦探对着那座房子详加观察,那是一座古朴的带院子的砖瓦房,算不破旧,但已然了年头。
“你咋不进去?”
只见侦探又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来,对山人说道:“今天我来找蓝忆的事,谁都不能说,这是封口费。”
“封口费?”山人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个新鲜词。
“你拿着就是了,千万别说有人来找过蓝忆。”
山人茫然地点了点头,但还是乐呵呵地将四张红票子数了数塞进了腰间。
侦探摸清了蓝忆的住所后,就回去汇报给了方琛和温总管。
方琛这一方面得知消息后决定暂时还是按兵不动,以伺最好的时机。
他只是对着窗外的世界轻蔑地笑了笑,看向了自己窗台的仙人掌喃喃自语道:“不是我要浑身长满了刺,而是我失去了刺就失去了保护自我的能力,弟弟可别怪我。”
接着他又拿起弟弟房间的一盆多肉植物,假装皱着眉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手无缚鸡之力的你,要我拿你怎么才好?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切在温炜的眼里虽然看起来是这么的惺惺作态,但是他也不得不佩服方琛的狠。
而那一头失忆的方忖还浑然不知新的一场灾难将要悄然降临。
日子细水流长的过去了,确定了方忖再无翻身的可能,方琛姑且放他在小渔村多逍遥一段日子。总之他这只猴子也翻不出来自己的五指山来。
而另一方面随着日子的步步推进,车玥池的伤势大有好转,因为是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衣,故而在被灰狼撕咬的时候,虽然皮肉绽开,也未伤及筋骨,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也恢复了个大概,只是他的心智,仍停留在六岁孩童阶段。
车玥池很快能够下地走路了,虽然他的左手仍不尽人意,不能够自由地运转。他虽然心智是个孩童,也丢失了记忆,但唯独对车厘子特别的有亲切感。
他一心的扑在车厘子身,整天的缠着车厘子,一个劲儿地喊道:“仙女姐姐,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我想和你玩。”见到了莫黛也只是甜甜地喊那么一句:“漂亮姐姐好。”
莫黛觉察到有些异样,却也不敢往别的方面想,毕竟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车玥池更疼自己的妹妹是理所当然的。其它的,莫黛不敢往下面去猜。
每天清晨天一大亮,车玥池就跑去叫醒睡眼惺忪的妹妹车厘子,要她给自己煮粥喝,车厘子当然是乐意的,但是听得自己的哥哥一口一个的“仙女姐姐”,她总感觉奇怪的很,小孩子的世界真奇妙。
车玥池会先是懒懒散散的跑过来,然后安静地乖乖蹲在车厘子身边,一脸苦瓜相地对车厘子说:“仙女姐姐,我饿了。”然后拿受伤的左手摸摸肚皮,最后抽抽嘴角皱皱眉头来一句:“我的手好疼啊。”你说他傻吧,他也不傻,心智回到了小孩子,倒学会撩妹了。
到了中午,车玥池又会赖在妹妹车厘子的身边,头枕着她的肩,像小孩子一般地撒娇道:仙女姐姐,我要你喂我吃饭。”然后眨巴着一对如沐春风的深邃温柔的晶莹双眸看着车厘子,车厘子都不知道拿这个顽皮的哥哥怎么办才好。
到了下午或者晚,车厘子闲暇时间干农活的时候,车玥池又会跑去到处地寻找车厘子:“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你在哪儿?”虽然妹妹车厘子多次向心智是小孩子的车玥池解释说自己不是什么仙女姐姐,而是他的妹妹,但车玥池才不管不顾,硬是说道:“你生得好看,,你就是仙女姐姐。”
车玥池搅得车父车母决定从零开始谆谆教导他。车父车母也没想到年过半百了,又“添”了个儿子。
车厘子感觉失忆且心智回到小时候的车玥池对自己的感情好像不一样了,不单是哥哥对妹妹的亲情,似乎还有些男女之情的感觉,“哥哥他不会是喜欢我了吧?可这怎么可能呢,我可是他亲妹妹啊,待到他心智恢复了,应该就没事了,我太过杞人忧天了。”车厘子心事重重却也不忘安慰自己聊以慰藉。
直到车玥池的行为越来越反常,大家才发觉事有蹊跷,那是因为有一天听见车父喊了车母一声老婆,从此车家再无宁日。
那一日车父和车母来给车玥池送饭,车玥池不解:“仙女姐姐呢,我要仙女姐姐给我喂饭。”
“她是你妹妹,不是什么仙女姐姐,而你是她的哥哥。”车父真真是为车玥池操碎了心,瞬间苍老了不少,好像岁月里一张破旧的椅,承载了时光的重负,“老婆,你来喂玥儿。”
见车父喊车母老婆,车玥池当即说道:“我要我仙女老婆喂,不要这个大娘喂。”
“大娘,他叫我大娘。”车母又情不自禁的哭了,“玥儿啊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一听见车玥池喊自己的妹妹为仙女老婆,,车父终于动怒了:“可不许再说这混账话,车厘子是你的妹妹,不是你的什么仙女姐姐,更不是你的仙女老婆。”
“不嘛,仙女姐姐就是仙女老婆,仙女老婆就是仙女姐姐。”车玥池撅着嘴不满地嘟哝道。
“啪”车父甩给了车玥池一个巴掌。
“啊,好痛啊。”车玥池捂着红肿的火辣辣的脸大哭特哭。
“玥儿~”车母有些心疼。
“别管他。”说着车父走到了一边。
但是不消几秒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念头爬了车父车母的脑海里,他们不由自主地两相对视。
“玥儿他,该不会是……”还是车母率先打破了沉默,“该不会是喜欢车厘子了吧,还是说他在没受伤之前就喜欢了。”
车父扭头看了一眼床捂着脸哭哭唧唧的像个泪人的车玥池,哪一点像自己之前的儿子。“那也说不准。”车父说。
随即车父和车母陷入长长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