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左蓝与许坤夫妇在饭桌倾诉完,拒绝了他们送她回家的建议,独自在大街,醉眼朦胧地溜达着。快到家门口时,突然被一个人拽住了。
迷糊中,她看出来人是郑毅,酒瞬间醒了一大半,用力挣脱开了他的手。
“你嫁给许坤了?”郑毅激动地问道。
“跟你有关系吗?”左蓝轻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南宫琰都告诉我了!”
那日左蓝跟许坤离开后,南宫琰借着酒劲将他和左蓝的渊源一股脑倒了出来。郑毅听着,脸色煞白,只是碍着南宫瑾,才没有爆发。
“别提这个人!”郑毅提到他时,左蓝突然发疯似的大吼一声,随即捂住了耳朵。
“他就是个畜生!”夜黑风高,路灯的微光恍在郑毅的脸,形成阴阳两片区域。郑毅狰狞的眼神隐藏在黑暗里,没有被左蓝察觉。
“都过去了……你走吧……”左蓝不想听到关于南宫琰的任何字眼儿,她推开郑毅,步履蹒跚地朝楼门走去。
“我们去报官,惩治这个混蛋!”郑毅再次拽住左蓝的胳膊,铮铮而道。
“报官做什么?让刑探抓我孩子的……父亲吗……”左蓝冷笑一声,说道。
郑毅闻此,大惊失色,没想到左蓝和南宫琰居然有了孩子!
“为什么要生下来……”郑毅浑身颤抖,目光阴冷,眼神呆滞,用近乎低沉的语气质问道。
“孩子是无辜的啊……”左蓝不想与他多说,她用力甩开郑毅,径直跑进了楼门,关大门,阻止郑毅的闯入。
“那是你的束缚和噩梦!”这是郑毅自认为跟左蓝说的最后一句话。
幼孰开放日那天早晨,左蓝在去幼孰的路接到了保姆的电话,被告知左念不见了。左蓝心急如焚,快速往回跑去,下午就要与新入园的孩子与家长见面了,孰官是必须要出席的。焦急之余,她给方芸打了电话。“我有急事去不了幼孰了,你能替我吗!”
方芸自然答应了左蓝的请求,二话不说,就出了门。可她俩谁都没想到,这竟成了姐妹俩最后的通话。
左蓝惊慌失措到忘记“报官”,在大街漫无目的地找了一天。直到傍晚,她才从手机推送的新闻里看到幼孰新大楼垮塌的消息。
一天之内收到两大噩耗,再坚强的人也会崩溃,左蓝此刻还不知伤亡情况,精神就已经接近临界点。她感觉脑袋一片混乱,就像一只刚烧开的热水壶,被无端浇冰水,内热外冷,雾气横生,遮蔽了眼睛和耳朵,只知道路间嘈杂的声音往脑子里钻,眼前一片浑浊,身子一歪,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左蓝躺在病床,挂着点滴,一个护官模样的人正在给她测体温。见她醒来,赶忙去叫医官了。
“你昨天晕倒在路,被人送到了医馆,现在感觉怎么样?”医官走进来,见她略微有些呆,便问道。
“哎……真惨……死了10几个……”身后的护官正看着手机,语气沉重,吸引了做懒得注意。
“你们说的可是幼孰垮塌事故?”左蓝慢慢坐起来,低声问道。
“是啊……好惨……包括孰官在内死了10几个!还有好多孩子……官方连遇难者名单都公布了!”其中一个护官走过来,将手机的截图展示给了左蓝。
“左……蓝?左……左念!”左蓝突然抓起她的手机,整张脸都凑到屏幕,恨不得钻进去。“左蓝和左念”两个名字就跟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来回盘旋,她歇斯底里地狂吼着,护官们见状赶紧凑来将她按住。她就像被困牢笼的巨兽,张牙舞爪,随后在一记镇静剂的作用下,消无声息瘫软在床。
深夜,左蓝在哭泣中苏醒,她跳下了床,趁着夜色,偷溜出了医馆。她一路狂奔,赶到幼孰,脚的拖鞋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她也顾不满脚的水泡,翻过围栏,被眼前的废墟惊呆了。
“念念……小芸……”左蓝如同行尸走肉般跑过去,以为她们还埋在下面,便徒手挖起来。直到手指磨破,指甲脱落,她也只看到斑斑血渍,并无任何人的身影。
“许坤……”忽然想到什么,她直起身,疯了似的跑到许坤的家里。
“你们在干什么?”左蓝蓬头垢面的进了屋,就看见几个刑探官在翻查着什么,许亚薇、许亚轩姐弟俩呆呆坐在沙发,看着他们折腾,却不敢支声。
“你是谁?”一名刑探官问道。
“我……”
“妈妈……”许亚轩突然跑过来,一把抱住左蓝的大腿,将满脸污泥的她错认成了方芸。
“我……”左蓝刚要否认,又想到新闻里已经说过左蓝死了,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随后又问道,“许坤呢?”
“他涉嫌偷工减料,现在刑署呢!”刑探官毫不客气地说道。
“偷工减料?不可能吧!”左蓝对她这妹夫还是很了解的,他绝对不可能犯这种错误。但幼孰大楼确实塌了,还出现了伤亡,这中间定是有什么缘由。
刑探翻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左蓝在许坤家里待了一宿,她想去刑署澄清,但许亚薇和许亚轩无辜的眼神又让她犹豫了。难道告知他们妈妈死了吗?是否太过残忍!
就这样,左蓝和这对姐弟在家里畏畏缩缩靠着外卖过了一个礼拜。不是他们不想出去,而是门口被人泼了红油漆,并且写了许多难听的话。她怕孩子们受影响,便没再出门。
这一礼拜,左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刑署说明一切,于是她便带着姐弟俩,在天刚亮的时候,出了门。
“蓝姨,我们去哪里?”许亚薇天真地看着左蓝,清澈的眼神就像坠落人间的天使,不曾沾染一丝污染。
“去找你们的妈妈……”左蓝温柔低语,将两个孩子搂的更紧了。
“那天我们把您错认成了妈妈,您不要生气……”许亚轩紧紧抓着左蓝的手,稚嫩地说道。
左蓝只觉鼻头发酸,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
“没事……你们要是愿意,我便是你们的妈妈……”
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一对失去母亲的姐弟,此刻就像冬日里抱团取暖的流浪者,彼此依赖。
眼看便要到刑署的门口,突然一辆车在他们身前急刹,随后下来两个壮汉,将他三人推搡着塞进车里,扬长而去。
左蓝是在一阵胃绞痛中醒来的。那是一种灼痛、火烧的感觉。一股粘稠的液体在口腔里翻滚,顺着嘴角慢慢流出,如同羊癫疯的病人,吐出的全是白沫。这种疼痛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因为她感觉视线逐渐模糊了。
“一整瓶安眠药,睡不死他仨!”这是她隐约听到的话,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关在一间屋子里,门缝投来的些许光亮,让这间屋子显得格外昏暗。
左蓝伸手胡乱摸索,直至碰到一团软软的物体才停下。借着微光,她看到许亚薇和许亚轩直愣愣躺在地,没有动静,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想到刚才听见的话,左蓝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郑毅呢?还憋在家里忏悔呢?”外面再次响起了说话声,像是再打电话,左蓝忍着不让眼皮落下,用力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旧情未了,带着人家的小孩四处闲逛也就罢了,临了非要送到幼孰去,结果,压死了吧!”说话之人语调轻蔑,左蓝听着再熟悉不过了。心中的刺痛比肉体的镇痛更加折磨人,她若不是气力尽失,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询问个究竟。
“不过你的办法还真管用,在空心龙骨里做手脚,塌的理所应当,毫无察觉……”
就这样,左蓝在他的侃侃而谈中失去了知觉,当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身处宋慈的办公室了。
……
“我应该认出了他的声音……但我现在想不起来他是谁……”左蓝讲述完后,补充了一句。
“嗯……灵体都不会记得是谁害死了自己,你能说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小岸安慰道。
“说话的应该是南宫家的人,若我所料不错,多半就是南宫琰。”岳赟托着腮帮子,分析道,“那么郑毅……为什么要带走左念?又为什么将她送到幼孰呢?”
“他不知道……他一定不知道幼孰会塌!”左蓝极力解释着,可岳赟却不这么认为。
“左蓝,别再自欺欺人了。幼孰大楼垮塌是个阴谋,郑毅这个时间带走了左念,要说他一点都不知情,我不信……”
左蓝紧皱眉头,没有说话。
“他说过孩子是你的噩梦,所以……会不会他自认为‘帮’你除了这个噩梦呢!”岳赟想法有些大胆,但种种迹象表明,郑毅有故意的倾向。“另外,南宫琰所说‘在空心龙骨里动手脚’是什么意思?他做了什么呢?”
“我想起来了……我失去意识前,还听到他说了一句‘负离……空气……’什么的……”
“负离子空气弹!”岳赟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
他脸色随后陷入一片死灰,五官也都狰狞地扭曲在了一起,心想:“这不正是丢失的其中一部分火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