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恩不在乎,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乎。
近卫军的三个骑士团长先争了起来。维拉克斯和波鲁斯虽然敬重年长的菲洛团长,菲洛和两位团长也是一起并肩战斗过几十年的老朋友。可是,他们却毫不相让。彬彬有礼的商量总是显得滑稽,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话语无法解决之后,近卫军团爆发了每年一度的丰收节群殴。
连格雷恩也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丰收节里最疯狂的,只怕还是这些近卫军的战士呢。当然也包括第一中队和他的朋友,丰收节群殴中最热衷最精力旺盛的,大个子维卡了。
这是玛尔斯王子担任蓝鹰近卫军团首领以来的第五个丰收节,也是尤葛纳担任首都治安官以来,每年最忙碌的一段日子。五年来,从来如此。
尤葛纳大人以前和所有的巴布克莱市民一样喜欢丰收节。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喜欢丰收节的了。
他可以指挥他的治安兵,日夜巡防在王城的大街小巷,即使一个小偷盗贼都没有发现,依旧乐此不疲。至少,当他大声呵斥那些忘乎所以,不守规矩,在街道上胡闯乱窜的家伙们时,他的心里可是乐开了花的。
当然了!丰收节的秩序要是没有了他的勤恳辛苦,早就被那些了昏了头的家伙们,搅和的不成个样子了!
但是自从年轻的王子执掌了王国的近卫军团,尤葛纳大人发现,令所有人疯狂快乐的丰收节,他的快乐早已经无处寻觅了。最后,他的丰收节,只剩下了疯狂。
他已经开始渐渐害怕起节日的到来了。在他眼里,如果真的有丰收节强盗,只怕也比那些近卫军的士兵们优雅善良的多了。
这些骄傲的近卫军士兵,他们争夺仪仗排头兵的战场,早就从军营蔓延到了这座城市里的每个角落。他们在大街上,酒馆里,鸡犬不宁嗷嗷叫唤的市场里,那怕是婚丧嫁娶迎来送往的大厅或队伍里,一言不合既大打出手。对于这些年轻的士兵来说,丰收节仪仗队的争夺,是和平的丰收节里最能展示自己力量的场合了。而且,不用担心受到军纪和王国法律的制裁。他们仅凭着赤手空拳就能赢得对手的畏服,何况还有更多看热闹的市民们的鼓掌欢迎呢。
三五成群的士兵们,身后总是跟着数不清的看热闹的人们。一旦遇到其他中队的对手,好言好语的打招呼是不可想象的,立刻就会爆发激烈的搏斗。人数较少的很快就会鼻青脸肿却没人落荒而逃。因为,会有更多的士兵得到消息,陆续加入到这场混战中。
这时,王城的菜市场也水涨船高,鸡蛋和烂菜叶就会变成最炙手可热的商品。菜贩们成筐成筐的出手后,一边喜笑颜开地数着手里的钱,一边加入到喝彩的看客中,全然不顾头顶纷飞的菜叶和鸡蛋罔顾旧主,落在自己的头上。
王城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比近卫军的士兵们还要忙碌紧张。比如,像蓝莓酒馆里的那些酒徒们。
在这个季节,王城所有酒馆里的人都会自发的组成一个个小团伙,为哪一支中队能手擎蓝鹰旗成为仪仗队押注开赌。以往这样的情形出现过多次。可是眼下,酒徒们发现有了个大麻烦。
所有的人前所未有的都支持他们的朋友“大个子维卡”。然后,他们悲哀的发现,即使他们都赢了也毫无意义。因为这场赌注没有对手,也就没有了赢家和输家。
气恼烦躁之余,他们灵机一动,不由分说的选出几个他们认为是大个子维卡最痛恨的人,强迫他们做了巴布克莱的猎人之王的对头。
这些倒霉的家伙们都垂头丧气。小马夫班迪克甚至大声声明,他才是这座城市里最爱大个子维卡的人了!可大家才不去理他呢。
这下终于好了,赌注终于可以正式开始了!
要说最倒霉的,只怕还不是像小马夫这样被逼着往明知道会输的赌注里投钱的家伙。尤葛纳大人和他的治安兵的日子也不好过。
往日冷冷清清的治安官衙署,也早就被各种混乱的场面所殃及的无辜者占领了。
两个姑娘漂亮的花裙子被臭鸡蛋强行涂抹上了金黄的色彩,外加闻之作呕的臭气,姑娘们气得嘤嘤啼哭,抓着治安官的手要他作赔。
几个平时见了尤葛纳大人都和蔼客气的小店主,他们的门板都被士兵们跌倒时不小心碰撞散在地上,比遭遇了冰雹的谷穗还凌乱不堪。
有个贵妇人的马车被目无法纪满街乱滚的士兵阻拦在街道上不得通行。据说,那位高贵美丽的夫人受到惊吓时的惨叫声,甚至盖过了近卫军搏斗时的呐喊。而且,这位妇人已经晕过去好几次了—反正,她的仆人是这样说的。所以,这位仆人不看到治安兵去解救他的女主人,是不会松开一直抓着尤葛纳大人袖口的手的。
还有那个冠冕堂皇的书记官威风漂亮的长袍被撕开了几个口子,还拿腔作势地想和近卫军理论几句,却很快就被围观的看客们赶走而无处申冤,只能来找治安官大人,一本正经翻着法律条文让他为民做主。
至于谁家的窗户里飞进来几个名闻遐迩的丰收节臭鸡蛋,还偏偏落入了期盼着丰收节也能疯一下的孩子们的饭碗里,他们哇哇的啼哭声甚至比他们刚出生时还要响亮呢。
更有甚者,有些恶徒趁火打劫,搬来些腐臭熏天的烂菜帮子,堆得比署衙里惩治犯罪的门槛还要高了,并口口声声要治安官买下这些在近卫军斗殴中踩踏的损失。
至于丰收节群殴会打烂多少坛坛罐罐,更是数不胜数。诸如此类的恶劣事件,层出不穷,令尤葛纳大人张口结舌,头痛不已。
放在往昔,这些人来向法律的执行者求助,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嫉恶如仇的首都治安官早就义愤填膺地直奔那些恶徒而去,不把他们统统抓进他的牢笼誓不罢休!
可现在,他任由这些娘们儿汉子团团围住,撕扯着他的袖口领子,哭哭啼啼地指责怒骂,却只能呲着牙咧着嘴,满面通红的呆呆发愣。
治安官大人即使心中惩凶除恶的雄心仍在,可看到他手下的那些治安兵,却畏畏缩缩地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被汹汹而来的受害者们吓得四散躲藏。治安官大人心里苦涩地叹着气,却毫无办法。
几个被惊吓到的姑娘哭的楚楚可怜,说要治安官赔偿她们的花裙子也就罢了。几个老妪也手托不知何年何月包裹过未满月婴孩儿的尿布在那里嚎叫,竟然也要焦头烂额的法律执行者代为赔偿。
治安官大人的脸变得比闹市里气鼓鼓要一决雌雄的公鸡头上的冠子还要红。他实在无法忍受庄严的官衙被这些人弄得乌烟瘴气,堂堂首都治安官被他所管辖的这些刁民挟制,更让他受不了。
“够了!”他气急败坏地大吼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一个小马夫一歪一扭地跑过了来,从纷乱的人群中伸出一只手,哭喊着大叫着:“治安官大人快救救我!”
尤葛纳大人一把甩开他的手,可还是有更多的人还死抓着他不放,仿佛他就是这些控诉仇恨所指的暴徒。他恶狠狠地问道:“你又是怎么了?难道你的妈妈还是你姐姐的漂亮裙子也被那些可恶的士兵撕碎了不成?你是个男人,丰收节出点儿事不是很正常嘛,难道你只会像个娘们儿似地哭哭啼啼。你就不能自己解决吗?”
“我也想自己解决啊,大人!”小马夫一看就哭的很卖力。“可是那个士兵看起来是个小头目,他还带着几十个人呢。他们堵住了街道,我拉的客人埋怨我耽误了他的行程,一个钱都不想给我。大人,我的客人可是专程从魔羽国来丰收节集市做生意的,庄严的王城乱成这个样子,传出去我们阿波多利的颜面何存啊?我们伟大的君王颜面何存?治安官大人,您的颜面又何存啊?”
一听到竟然又是几十个近卫军在打架,尤葛纳大人不由地“嘶嘶”只往嘴里吸冷气。看到治安官大人的脸上刚刚显出难色,那个小马夫就放声大哭:“我认得那个家伙,他无法无天,蛮不讲理。我看除了治安官大人,巴布克莱也没有人能收拾得了他。”
尤葛纳大人勉强止住自己的愤怒,涨红着脸问:“那么,让你这么个年轻人为了一个脚力钱就不知羞耻大哭出声的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啊?”
“大人,他的名字我一说你就能知道了。他就是自吹自擂巴布克莱最厉害的猎人—大个子维卡,特林维尔啊。”
尤葛纳大人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气得头晕脑胀。这个家伙,竟然敢在治安官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即使他是近卫军,立下过汗马功劳又能怎么样呢?治安官的神圣职责就是打击犯罪,给那些暴徒们带上最沉重的镣铐!
除此之外,已经没有更能彰显法律威严的正义之举了!
他干净利落地甩开那些抓着他的手,大吼大叫着:“你们都不要哭不要闹了!我是首都治安官,以英明的国王陛下之名,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他又对着那些狼狈的治安兵大喊,“快带上你们的武器,把你们能找到的所有绳子都给我背好了!巴布克莱的市民需要我们。我已经对这些暴行忍无可忍了,我们去把这个大个子维卡抓起来!他要不被判做六个月的苦役,怎么能彰显法律的尊严呢!”
可是治安兵们正被无数受害者折磨地苦不堪言。有人壮着胆子小声问:“大人,难道我们真的要去抓大个子维卡吗?他可不好惹。据说,这次他一个人就杀死了足足二、三十个海盗啊!”
听到这话的治安兵都不禁打着哆嗦。治安官大人抽出长剑,狞笑着说:“那我就把你们都送去采石场!六个月!”
众人又看到了正义的化身,他们的治安官果然是个不畏强暴的好汉啊!喝彩声中,治安兵们跟在尤葛纳大人身后,简直如抱头鼠窜般去抓暴徒了!
拥挤混乱的治安官衙署瞬时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冷冷清清的有些可笑。没人注意那个伤心的小马夫早就跑的不知去向了。
刚一迈进蓝莓酒馆儿的大门,班迪克就大笑着喊叫:“好了,好了。”
众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马上问道:“班迪克,事情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只要一说大个子维卡在市场里打群架,尤葛纳大人哪里还能忍得住啊!他带着好几十个治安兵,都去抓特林维尔去了。”
“哈哈哈。我就说嘛,只要有大个子维卡在,治安官大人肯定会气得忘了怎么害怕呢!”酒徒们喜笑颜开,夸奖他办事牢靠。然后,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丰收节赌注。
小马夫谄笑着凑过来问:“这次我可以押特林维尔赢吗?”
“不能!”众酒徒丝毫不怜惜小马夫刚刚才完成了激怒治安官大人的任务,把他排斥在外。“我们都是大个子维卡的朋友!而你就只会让你的奶哥哥难堪!你怎么会盼着我们的大个子维卡赢呢?休想!你当然只能买尤葛纳大人赢了!”他们哈哈大笑。于是,小马夫这次真的比在治安官大人面前哭得还委屈呢。
特林维尔可顾不上他已经成了那些酒鬼闲汉们赖以解闷押来押去的赌注了呢!他真得顾不上了!
几十上百名近卫军战士,此时已经把本就繁华热闹的市场变成了乱七八糟的混战之地,即使最粗鄙的魔鬼也羞于见到此番场景了。可英勇的近卫军们却激斗正酣,完全没有分出胜负。平素里最骄傲的近卫军士兵也就顾不得自己的脸面了—头盔掉在地上无暇去捡,被拔掉的靴子甚至飞上了屋檐。他们口中还优雅地劝说着对手不要妄图还手,最好乖乖投降。却又对每一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对手施以老拳。
像这样随心所欲打架带来的快乐,可不是抓三两个小毛贼就能比的!反正,特林维尔就是这样想的!以前他也是见过丰收节士兵们乱战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成为了混战中的一员。
他咧着大嘴笑着冲进混乱的人群,抓住两个人的腰带,发一声喊,于是,两个原本就抱作一团打得昏天黑地的士兵都被他摔倒在地。
听到“哎呦哎呦”惨叫,大个子维卡兴奋激动地浑身颤抖,比烈日下刚从哨位收工就猛灌蓝莓老爹冰凉的美酒还要痛快淋漓。不过,很快他就不耐烦了。
这样子缩手缩脚地打架,像个什么样子啊!反正,此时此刻,他想必也分不清谁是第一中队的同伙,谁又是不自量力想和他们抢夺蓝鹰旗的对头了。
他越打越兴奋,随手从旁边扯过几个菜筐,不由分说套在翻滚到自己身边脚下的人的头上。
“哎呦。该死的特林维尔!错了,是我啊!”
“唉?你是谁?”他哈哈大笑着,手上套筐的动作却一点儿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是第一中队的凯尔啊!住手!你这个笨蛋!”被他牢牢捉住的人一边“哎呦”,一边大声地提醒着他。
“唉唉。对不起啊,老兄。可你这副鼻青脸肿沾满泥土的模样,我哪儿还能认得出来啊!你该不会是冒充的吧?”他一边说着,深感歉意地一拳将凯尔老兄连人带筐打倒在地。
说话间他已经用筐制服了三四个,看着他们在地上打滚,只是不停地咒骂,却休想能站得起来啦,他顿感有趣。可大有用处的烂筐子却不好找,有好事者显然也不想让这么好玩儿的事情停下来,马上就又有几个筐子扔到他的脚下。特林维尔哈哈笑着,如法炮制,又敌我不分的将两个人兜头套住扔在地上滚来滚去,引起众人的阵阵惊呼喝彩。
眼见大个子维卡又在踅摸着寻找给他和观众们带来无穷快乐的菜筐子,小气的菜贩子们不顾围观众人鄙夷嘲弄的目光,携筐而逃。而那些刚刚还混战的近卫军士兵们也一头雾水,分不清这个大个子是弃明投暗还是发了疯病,看到他冲过来时都唯恐避之不及。一时间人群中发出阵阵哄笑。
突然,看客们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喝彩和掌声。特林维尔得意洋洋地刚想挥手致意,以示对众人的赞赏加以回报,却听到人们都兴奋地喊着:“尤葛纳大人来了!他和他的治安兵来了!”
特林维尔脸红红的好不尴尬。他哪里能想到,这场混战中最受欢迎的人,竟然不是他!他更加想不到,观众们对尤葛纳和他的治安兵的喜爱,是发自肺腑的。
虽然丰收节的近卫军群殴精彩至极是毋庸置疑的。巴布克莱的市民们对他们宠爱的近卫军偶尔的荒唐胡闹也是容忍的。可近卫军闷下头来拳脚交加,热闹是足够热闹了,可市民们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很快,他们就都知道少了什么!
一开始,他们对尤葛纳大人和他的治安兵,蛮横地阻挠近卫军为了荣誉才引发的争斗表示出极大的不满。渐渐的他们发现,近卫军之间的混战往往在尤葛纳和他的治安兵们加入后,反而变得更加精彩有趣了。
因为,近卫军的信条深入每个士兵的心里。他们绝不会允许被蓝鹰军团之外的任何人所欺辱!所以从一开始,尤葛纳大人维护王城治安的正义之举就受到了近卫军的反击。几次三番的较量后,尤葛纳大人的治安兵哪里是训练有素的近卫军的对手啊!治安兵数次尝到近卫军士兵给予的苦头之后,已经悲哀地把丰收节当做了他们的受难日。
尽管嫉恶如仇的尤葛纳大人视此为奇耻大辱,可如今连他都已经不敢再轻易介入到蓝鹰军团内部的纷争了。而好事善良的巴布克莱市民们,也就没有机会再欣赏到治安兵们,反倒被本应制止抓捕的近卫军团结一心,打得狼狈逃窜的情形了。
一年一度的混战确实能带给市民们很多快乐,可是,如果没有治安兵哭丧着脸的掺和进来,无论如何都是美中不足的。
这也是大个子维卡,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人群中喧嚣声起,他们简直不是在窃窃私语了。他们都大声嬉笑着,议论着:“没想到啊!我们的治安官大人和他的草包们胆子又大起来了。”
“就是啊。我好像好久都没看到尤葛纳大人来给近卫军找麻烦了。一会儿一定要多喝上几杯!”
“你们猜,这次他不会又被近卫军打屁股吧?”
“唉唉,别说了。反正我们的治安官大人又该倒霉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尤葛纳大人这次真的很勇敢啊。他难道不知道,大个子维卡也加入近卫军了吗?”
更多的人都怀着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望着可怜的尤葛纳大人。
尤葛纳老远就看到大个子维卡正在众人的喝彩中大出风头,他恨得手脚发麻,气都喘不过来了。虽然知道众人的喝彩绝不会是在盼着他能出手惩治这些胡作非为的士兵,他们眼神中的怜悯和等着瞧好戏的神情,才是真正让他们喝彩的缘由。
众人闪开一条道路,尤葛纳没想到能毫无阻碍的一下子就冲到了乱战的人群当中。他急忙收住脚步回头一看,身边却没几个他的手下敢和他一同共赴危难,不禁又气又急又心虚。可是勇敢的尤葛纳大人顾不得许多了—既然已经冲了过来,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挥舞着长剑指向大个子维卡的胸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以王国神圣法律的名义,宣布逮……逮捕你!特林维尔,这次你跑不了了!”
特林维尔气得脸色涨红。他正得意地在巴布克莱的大街上大显身手,要知道围观的人群中,还有不少他的朋友呢。可是没想到好景不长,尤葛纳和他的治安兵竟然冲过来搅了他的兴致。他怎么肯和尤葛纳大人善罢甘休呢!
他双手抱在胸前,噘着嘴望着大义凛然的冰冷长剑,哼了一声。“治安官大人,原来是你啊!不过,这次你又打算给我安上个什么罪名啊?”
尤葛纳嘴角抽动着,特林维尔面对锋利的长剑无动于衷的样子差点儿又激怒了他。他恶狠狠地说:“什么样的罪名对你这样的暴徒来说都不为过。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自己去治安衙署看看吧。那里的人能给你的答案多的是。”
特林维尔被气得笑了起来。尤葛纳明明手脚发抖,随时准备转身逃走了,却还在尖牙利齿地恐吓自己。
“好吧,尊敬的治安官大人。可是想要逮捕我可没那么容易!我的近卫军弟兄们是不会答应你的。”
观众们已经等不及了。有人在喊:“别说废话了,快打吧!”
突然,有人高声喊道:“一个银币!我赌大个子维卡会赢!”突如其来的喊声让治安官不禁后退了几步,脸羞得更红了。
顿时,人群躁动着哄笑着,更多的人都在喊:“大个子维卡赢!我赌一个银币!”
“两个!大个子维卡!”
“……”
特林维尔听了大受鼓舞。果然巴布克莱的人都是爱他的啊!他举着双手,向他的支持者表示感谢。他大笑着说道:“我以蓝莓酒馆儿酒窖中美酒的名义,赌在场所有的好朋友都能赢得一大杯!”
他的眼中又流露出尤葛纳见惯的嘲弄,他手中的长剑不禁微微颤抖。耳听着众人都在以他的失败取笑他,这真是莫大的耻辱啊!
“快点儿动手啊!”观众们嬉笑着怂恿着王城治安官,“怎么还不动手,是嫌我们的赌注太小了吗!”
可是,他的士兵还远远地躲在后面,特林维尔的身边和脚下同样有几十名近卫军士兵,尤葛纳大人吓得几乎要转身而逃了。特林维尔越发得意。
突然,他大喊一声:“近卫军的弟兄们,让我们给这位够胆量的治安官大人一点儿颜色瞧瞧吧。”
可是,四下里寂静无声。观众们也都屏住了呼吸。
大个子维卡本已跃跃欲试,见无人响应,不禁有些心慌。他又喊了一声:“第一中队的弟兄们,你们在哪儿?”
“该死的特林维尔,你差点儿踩到我了。”
“我在那儿?我想想—哦,我不是被你装到筐子里吗?”
“可恶!我动不了了。”
“我也是。”
“这个家伙,不可饶恕!哎呦……”
近卫军一贯地同仇敌忾,矢志不渝。可是特林维尔刚才只顾得自己开心,结果连第一中队的弟兄们,都不知道有几个被他装进掉了底儿的菜筐里玩闹。因此眼见治安兵来找麻烦,一个个也正乐得袖手旁观。就等着其他中队的士兵和治安兵一起,教训教训大个子维卡呢!
得到第一中队的暗示,刚被特林维尔痛揍的近卫军士兵们,个个摩拳擦掌,嘿嘿笑着,慢慢围了上来。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大个子维卡人单势孤,他是否还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呢?
可是,巴布科莱的人们都相信—他们的英雄,大个子维卡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他们失望!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他!
突然,特林维尔大喊一声,飞起一脚,将一个竹筐砸向扑过来的近卫军。他迎着人群冲了过去。
精彩啊!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场面啊!他们只想看到近卫军和近卫军或者近卫军和治安兵的打斗,可近卫军和治安兵合在一起对抗另一个近卫军,还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呢!
观众们都疯狂了!他们将见证大个子维卡的威风,他要一个人挑战近卫军和治安兵的联手攻击!
可是,他们的大个子维卡,风一般地……转身逃走了!
观众们都愣了一下,反而发出更加疯狂的喧闹喝彩!他们眼中无所畏惧敢与天神邪魔相争的大个子维卡,逃跑了!这可是更加绝无仅有的了。
“治安官大人,快别发愣了。大个子维卡已经跑了!”
众人都大笑着,跟在飞奔追逐的近卫军身后,不瞧瞧热闹绝不回还!
形势急转而下。刚才还在心中哀叹,被这些围观的愚民所嘲弄,被近卫军所轻视的首都治安官,眨眼之间就受到如此多人的拥护!他果然是正义与法律的化身啊!
尤葛纳挥舞着手中的剑,回头冲着他的治安兵凶神恶煞地嘶喊着:“快给我追!要是让特林维尔跑了,我就把你们都送到采石场去—十二个月!”
特林维尔落荒而逃,整个巴布克莱的大街上都热闹起来,纷纷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无数街边的窗口也都闻声打开,以围观此番叹为观止的场景。
更多的人跟在近卫军和治安兵的身后,老人、女人和孩子们也不甘落后。有人看到大个子维卡跑近了些,还捧过一大杯清凉的黑啤酒递到他的手里:“特林维尔,我赌你会被他们抓到的。你别急啊,慢慢喝。”
特林维尔气得把酒一口就灌进肚子里去了。
即使他们的大个子维卡抱头鼠窜,可喜爱他的人们还在对他大加赞赏:“不愧是铁匠铺里出身啊,铁块儿跑起来都比他安静些呢。他简直就是在告诉别的人说—我在这儿,来追我啊。”
还有一些人更热衷于他们的赌注是否还能继续下去。于是有人在喊着:“一个银币!我赌全阿波多利没有一只兔子能撵得上大个子维卡!”
即使这样的热闹仍不能令所有的人满意!一些不明就里或者成心起哄的人开始大叫:“抓小偷!抓强盗!”
闻者无不捧腹大笑,以致腿酸脚软,可仍然强打起精神死追不舍。特林维尔听到了却直翻白眼儿。不过,他现在实在顾不得去找这些污蔑他的人算账了!
心慌意乱的大个子维卡成为全城的众矢之的,到处都是看着他笑盈盈的人群。特林维尔的脸皮臊的通红,可眼下他只顾得逃命了。紧追不舍的近卫军和治安兵也难得竟然让大个子维卡狼狈逃窜,这样的机会生平仅有,他们又怎么肯轻易放过呢?
特林维尔慌不择路,竟然跑到市政厅前的一条小路上,那里的人可不比追击和围观他的更少啊。可是,不知为什么,人们都很安静。
他无暇细看,加快脚步从一辆缓缓前行的马车前跑过,连衣着华丽的车夫的呵斥都没听到,也没有看到挑开车帘,还在嘻嘻笑着的那个少女了。当然,他也就没有看到那辆精致的马车上的,金合欢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