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穿着新衣服的陈凡犯了难。
我这一身干干净净的新衣服,还是很难买到的绿军服,外面穿着崭新的军大衣,脚上是干净的胶底解放鞋,去相亲都够够的,跑出去杀甲鱼?
弄脏弄臭了怎么办?
穿旧衣服吧,早上起来洗了还没干。他要是不洗,姜丽丽肯定会帮他洗,总麻烦人家也不好意思。
而且连那件不知道是谁的棉袄他也洗干净了,等晒干了还给杨队长。
所以只能穿着新衣服过去?
纠结啊!
更纠结的是,陈凡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担心弄脏新衣服的一天!
想想后世,谁没有十件八件衣服,就算新衣服弄脏了也不心疼,大不了再买一件新的。
自己才来了几天就被同化啦?
当姜丽丽抱着一件东西,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凡蹲在屋檐下,脸色变来变去,不禁有些奇怪,“怎么啦?”
陈凡回过神来,站起来笑道,“哦,没事。”
然后眼珠微转,指着外面说道,“我好像听见那边有点吵,在想村里在干什么呢?”
心里却想着,算了,反正新衣服都要穿坏的,今天就穿这身去吧。
就是有点骚包。
姜丽丽听到陈凡的话,转头看了一眼,认真听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哦,栽电线杆的吧。”
听她这么一说,陈凡便想起来了,昨天去7队干活儿的时候,不少人家的门口就堆着一根根长长的木电线杆,那些都是从公社拉回来,要牵电线和大喇叭用的。
可惜,自己今天还要去8队和9队做事,看不了热闹。
或者只能去那边看热闹。
姜丽丽看了看他,突然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陈凡,这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院门突然被敲响,然后嘎吱一声被推开,黄保管员拎着个大布袋走了进来。
看见他们两人的样子,顿时脚步一顿、眉头微皱,“你们干什么呢?”
姜丽丽一下子吓得把手缩了回去,抱着那东西低着头不吭声。
陈凡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怀里的是一双新棉鞋,只是那双棉鞋明显不是她那双小脚能穿的。
此时他来不及多想,起身往黄保管员走去,笑道,“黄保管员来啦,来来,进来坐。”
说着就做出邀请的姿态。
黄保管员打了个哈哈,“啊,就不坐了,上面还忙着呢,今天要栽电线杆,离不开人,我得赶紧过去。”
他对着陈凡打了个手势,“到里面说。”
等走到屋檐下,看了看还低着头的姜丽丽,再看看她怀里的棉鞋,“给陈师傅的?”
姜丽丽顿时俏脸通红,头都不敢抬,“我、我、……”
陈凡一看,赶紧笑道,“这是我请她帮忙做的,这天气越来越冷,尤其到了晚上,坐屋里看书的时候脚太冷了,就问姜同志能不能帮我做一双棉鞋。
姜同志好啊,人心善,看我可怜就答应了,这不刚做好,现在给送来,您就来了。”
黄保管员恍然地点了点头,“哦,原来这样,挺好。”
顿了一下,又叮嘱陈凡,“不管谁问你,你都这么说。”
陈凡连连点头,“本来就是嘛,肯定这么说。”
黄保管员又往屋里走,“前两天不是说要给你做几身衣服鞋子吗,做好了,就给你送来。都是洗干净了烘干的,可以直接穿。”
说着就走到床边,倒提着布袋,倒出一堆衣服鞋子来。
随后又走到桌子旁坐下,掏出一個小本本放桌上,“这里有一件棉袄、一条棉裤、一双棉鞋,另外有两身单衣,两双布鞋。都是自家纺的土布做的,不值什么钱,但是保暖、穿着舒服,你试一下,没问题就给我签个字。”
陈凡笑得都合不拢嘴,对于这些提前说好的东西,他连客气话都没有一句,当即点头笑道,“诶,我这就试试。”
当即脱了军大衣,穿上土布棉袄。
然后捂着转了一圈,呵呵笑道,“刚好,挺合适。”
棉袄分两层,里面的是棉袄芯,外面加一件罩衣,要洗的时候只洗罩衣就可以。
虽说是自己织的土布,却一点也不难看,蓝底灰纹的经典款,再过几十年都不过时。就是土布太过松软,很容易起褶皱,久了也容易变形,穿在身上不太好看。
不过只是用来穿着干活儿的话,土布衣服却正好合适。
黄保管员站起来看了看,也满意地点点头,“就是松了点,要是天气再冷,里面加一件棉背心或者毛衣就刚好。”
他还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姜丽丽,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姜会做衣服吧?”
姜丽丽听到他跟自己说话,猛地回过神来,赶紧轻轻点头,“会、会做。”
这年头的成衣太贵,动则要十几块甚至几十块一件,所以老百姓大多都是买了布去请裁缝师傅做,或者干脆自己在家里做。
她从小看着母亲做衣服,母亲也手把手地教过她,自然会做。
黄保管员笑道,“反正伱都帮他做了一双棉鞋,他这儿也有布和棉花,那就再帮他做件棉背心,穿着干活利索。”
姜丽丽怯生生地点头,“嗯嗯,好。”
陈凡也不客气,咧着嘴笑道,“那就麻烦小姜同志了。”
黄保管员顿时奇怪地看着他,“你才16,人家17,你叫她小姜?”
陈凡顿时脸色一僵,坏了,说漏嘴了。
姜丽丽虽然还低着头,可是眼睛都直了,偷偷地往陈凡身上瞟,16?不是18?
黄保管员看了看两人,也懒得理这些小事,摇了摇头,对着陈凡说道,“没问题就签字。”
陈凡赶紧过来签字。
签完字之后,黄保管员便将小本本揣进兜里,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等他一走,姜丽丽就抬起头鼓着腮帮子盯着陈凡,像极了小金鱼。
陈凡本来还想辩解两句,一看她这个样子,顿时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姜丽丽两颊飞霞,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将棉鞋放到他床上,转身离开的时候经过他身边,还狠狠地“哼”了一声,这才重重地踩着脚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