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完的药丸,魏傳又对顾十一冷冷道,
“座下面有个药箱,拿出来!”
顾十一紧抿了嘴唇,没有说话,将孙家小小姐放在一旁,让她转过脸去,低头取出座下的药箱,打开拿出了里面的止血药粉和白布,在颠簸狂奔的马车之中,努力凑到老者身边给他上药,不过马车一路狂奔,实在太颠簸了,一包药粉倒下去,只有一半洒到了老者脸上,另一半则洒在了顾十一的身上。
此时他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待药洒下之后,魏傳自己取了白布在脑袋上缠了几圈儿,勉强算是止了血,之后瞪着一只没有被包扎到的独眼,恶狠狠的瞪着顾十一,
“老实点儿,别看老夫现在受了伤,要你的性命只是动动心思的事儿!”
顾十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退了回去,抱起了孙家小小姐,魏傳很满意顾十一的识相,转头警惕的看向车后,见没有人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冷冷一笑道,
“修真者又怎样,遇到师兄的弑神雷照样躲不开,逃不掉!”
别看那么小小的一颗,威力巨大,便是元婴者的修真者,要是不防备之下,一样可能被炸的元婴出窍,除非是佛门之中练就了金刚法体的高阶修士才能躲得过去,只可惜这种东西炼制不易,他这次出来,师兄就给了一颗!
他逃走时回头看过一眼,那男子也已然变成血人一样倒在了地上,便是不死也是重伤了,一时半时怕是追不上来的!
不过……魏傳见过的修真者也是不少,他知晓修真者自有许多手段恢复肉身,即便不能恢复还能传讯息给同门!
同门!
想到了那男人还有同门,魏傳完好的那张脸上的肌肉也开始不停的抽动了起来,他那张脸原本就已经十分恐怖了,现在这么一抽搐,更显可怕,顾十一捂着孙家小小姐的眼,心里也暗自戒备起来,她怕这老头儿重伤之下,会不会突然发疯,把她和小小姐给杀了!
她紧紧抱着孙家小小姐就那么盯着脸上白布被鲜血染透的魏傳看了半晌,就听那老头儿开口了,
“你过来!”
顾十一呆了呆没敢动,魏傳又开口喝道,
“过来!你若是不老实些,我可要催动盅虫了!”
顾十一无奈只得放下小小姐,坐到了老者身边,此时许是见得跑远了,马车总算是慢了下来,不再那么颠簸了!
魏傳对她道,
“伸出手来!”
顾十一犹豫了半晌,在魏傳在发飙前,把手伸了过去,就见得他伸手进怀中,将那玉盒给摸了出来,
“拿着!”
顾十一呆了,看了看掌心的玉盒,又看了看只剩半边脸的老头儿,魏傳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狰狞可怖的笑容来,然后又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摸了摸,将一根式样古朴的玉簪子取了下来,他将玉簪子拿在手中看了看哼道,
“没想到还有用到它的一日!”
说罢就着顾十一的手,用玉簪子挑起了盖上头的一道封印,顾十一瞪大了眼,看着他无惊无险的将上头贴着的符箓全数给挑了下来,魏傳见她惊讶的张大了嘴,不由得意道,
“别看这是修真者设下的符箓,可我这东西乃是一件奇宝,是早年间一位奇人留下的,这位奇人精通窃术,偷遍天下,却没有偷过修真者的东西,之后苦思冥想做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可以在不触发禁制的情况下,解开符箓又或是带有阵法的锁具……”
这老头儿确实是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半身的血,只不过这么一会子,居然感觉精气神又回复了不少,说话声音底气十足,拿簪子的手居然也是稳稳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将玉盒上的符箓全数挑开,然后另一只手轻轻一推,玉盒盖子就被向上推开,露出了里头那棵草来,这草若是落在不识货的人眼中,那是普通无奇,不过就是几片叶子,中间衬了一颗小小的红果子,可上头散发的浓郁阴气,却不是普通草木能比的!
魏傳点了点头,
“果然是灵草!”
当下伸手取出来,把那顶端的红果子掐了下来,小心的放进自己怀中,魏傳阴笑着看着顾十一,
“这玉盒子你带在身上,你坐马车走,我带着孙家小小姐走另一条路!”
顾十一瞪大了眼看着她,嘴巴张了张,有心想说些甚么,却心知此时说甚么都没用,便闭上了嘴!
这老头儿真他娘的不是好东西!
这是预防那姓尚的恢复后追来,又或是有同伙追来,他这是想让自己给他引开追兵啊!
他娘的老头儿倒真是人老姜辣,他没见过姓尚的那帮人,也猜出来此人是有同伙的,于是立时就将这玉盒里的草药最珍贵的一部分给摘了,扔几片破叶子给顾十一,让她坐着马车引开追兵!
真他娘的歹毒!
顾十一心里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死老头子,刚刚怎么没炸死你!老娘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前面给老娘下盅虫,后面让老娘给你背锅,老东西该死!”
那魏傳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道,
“你若是肯乖乖听话,待此间事了之后便解了你的盅虫,老夫再赐你一笔金银,你拿着便可以安然度过下半生,若是你不肯的话,老夫便让你现在命毙当场!”
说话间,独眼射出森寒的光芒,里头杀气腾腾好不骇人,顾十一这性子,虽说平日油滑,见风使舵,可真要惹毛了,骨子里却有些不管不顾,她此时也是心头火起,管不了那么多了,当下应道,
“老先生这话说的,我要是乖乖听话,我这小命有八成也是保不住的,这盅虫您解不解也就那么回事了……”
这老头儿把姓尚的炸那么惨,姓尚的追上来,她还能有好果子吃?
顾十一顿了顿又道,
“再说了,您可是动个念头就能把我弄死的高人,我就是侥幸逃得小命,找到了您,您一个念头我就死了,您又何必花那么一笔金银,对我来说,早死晚死都是死,您干脆……现在把我弄死吧!”
说罢把脑袋一仰,胸膛一挺,摆了一个引颈就戮的姿势,
“反正我豁出去了,早死早投胎,您就动动念头吧!”
她这么一豁出去了,倒是把那魏傳给弄得有些发愣了,
“你当真不怕死?”
顾十一一声苦笑,
“我怕呀,可我帮了您这天大的忙,我的小命一样也是悬着的,与其提心吊胆,担惊受惊后再死,我还不如现在就死,得了痛快!”
魏傳闻言又愣了愣,想了想道,
“那……你要怎样?”
顾十一咬牙想了想道,
“您把那盅虫给我解了,我帮您引开追兵!”
魏傳犹豫了一下,顾十一观他神色有些意动,就添了一把火道,
“魏老先生,反正我这样一个小人物,我是死是活对您来说无足轻重,您现在解了我的盅虫,让人追上了多半也是死,您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您的盅虫呢!”
这话倒也对,反正一个小仆从死了也就死了,不死算她命大,只怕到时候她早远远的躲开了,还能翻出甚么浪花不成?
魏傳想了想,点头,
“好!你……伸出手来!”
顾十一见他答应,心中暗喜,
“管他娘的呢,先把这东西解开,之后等他一走,我就把玉盒给扔了,小命也就保住了!”
魏傳似是瞧出来她的心思了,嘿嘿一笑没有多说,只是道,
“伸出手来!”
顾十一忙伸出左手去,那魏傳便用右手的小拇指指甲在她掌心轻轻一划,立时便有鲜血涌了出来,他冲着顾十一的伤口喃喃念着不知名的话语,不多时,就见到这伤口之中果然爬出来一条细细的像线头一样的虫来!
顾十一没想到自己身体里居然有这样的东西,不由恶心的直咧嘴,眼睁睁看着它从自己的伤口处爬到了魏傳的手掌心中,
“好了,已经给您解了!”
顾十一半信半疑,
“真解了?”
魏傳一声冷笑,
“怎么……你不信老夫?”
顾十一心说,
“老娘当然不信你这老东西!”
可她也不懂这盅虫,解没解只能对方说了算,当下讪讪笑了笑,
“自然是信的!”
魏傳冲着她阴阴一笑,转头对着前头喝道,
“停车!”
外头的老马夫应声停了车,魏傳示意顾十一跟着自己下车,顾十一抱着孙家的小小姐跟在后面,孙家小小姐似是明白自己这是要与顾十一分离了,抬起小脑袋,一双大大的眼儿直盯着她不放,顾十一低头看她稚嫩的小脸,心中一酸,亲了亲她的小脸道,
“对不住了,小小姐……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你……你以后自己个儿多保重吧!”
孙家小小姐没有说话,就那么盯着她,顾十一眼圈儿有些发红,亲了她一口道,
“不管怎样,努力活下去,小小姐……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顾十一伸手在身上摸了摸,却甚么也没摸到,只能从包袱里摸出一枚古铜钱来,给她捏在了手心之中,
“小小姐,你保重!”
一旁早就不耐烦的魏傳一把抢过了她怀里的孩子,阴恻恻道,
“你还有空管她,管好你自己吧!”
师兄的那些手段,连他都自认受不住,这小丫头能不能活下来,只能是老天爷说了算!
顾十一咬着唇看他把孙家小小姐接过去,魏傳冲着她冷冷道,
“你坐到上面去!”
他一指老车夫身边的座位,顾十一爬上去坐好,老车夫与魏傳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快走!”
魏傳大喝一声,老马夫一挥马鞭,马车就带着一路烟尘往前而去,
“哼!”
魏傳冷笑一声,将孙家小小姐扛在了肩头上,运起内力开始向着路旁的荒野狂奔……
马车向前跑了足足有五里地去,老马夫才勒了缰绳让马车缓缓前行,顾十一从怀里摸出来那玉盒,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掂了掂,心中暗道,
“跑了这么远了,那老东西应该是瞧不见了,老娘现在就把它扔了!”
心里暗想着,便将胳膊打直了,谁知这时那赶车的老头儿突然冷冷道,
“你是不是想将这东西扔了?”
顾十一一愣,转头看他,就见那老车夫也在转头看他,双眼之中居然隐隐透出来了精光,顾十一见状心头咯噔一声,脸色就变了,
“怪不得那老东西敢解我的盅毒,原来这个老东西也是练家子!”
这还留了一个监工呢!
老车夫目含威肋的看着她,冷冷道,
“你若是敢将这东西扔了,信不信我能在三招之内取你的性命?”
顾十一上下打量这老头儿,见这老车夫面容沧桑,身形佝偻,半点没有功夫高手的模样,有些不信道,
“三招之内你能取我性命?”
老车夫嘿嘿一声,突然一抬手,也不知他怎么做的,顾十一当时就觉得喉头一紧,自己的咽喉就被人扣住了,老车夫的手指轻轻那么一收紧,顾十一就觉得呼吸一紧,脸色当时就涨红了,
“我信了!我……我……信……信了!”
识时务才能保命!
他娘的,这老头儿比那老东西武功都高,居然肯屈尊做个马车夫,真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顾十一心中大骂那魏傳,
“他娘的,说是想弄死老娘,有这么一个高手在,刚才为何不让他一人拿着玉盒逃走,非要把老娘捎上!”
顾十一低了头心里大骂时,老车夫这才缓缓收回了手,冷冷道,
“你老实些,帮主人将追兵引开,只要时机到了,我自会让你离开!”
甚么时机,自然是追兵追上了顾十一,逼她交出玉盒,不会管他这赶车老头儿的时机!
顾十一抚着喉咙,一声苦笑,坐在那里老实把玉盒收回了怀中,可眼珠子仍在转个不停,心中暗骂,
“老娘就不信,逃不出你们的魔爪!”
马车又行出去二里地,后面一直没有动静,此时那老车夫便有些拿不准了,他回头看了看,顾十一见状也道,
“那个……这玉盒里的东西我也不知晓是甚么用处,可这玉盒是用来掩饰里头草药药性的,如今魏老把玉盒给了我,他取了那红果子,红果子上散发的药性便掩饰不住了,说不得……追兵是追着他去的?”
老车夫阴森森看了她一眼,突然一勒缰绳,在大道之中原地打了一个转,就往来路跑去了,顾十一见状,懊恼的只想抬手抽自己一耳光,
“让你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