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拍马屁你也得当着罗浩的面拍。可你这闹的太大,你敢说罗浩都不敢接。”陈勇讥讽。
一般情况下陈勇说什么,孟良人不管同意不同意,最多只会保持沉默,不会和陈勇计较。
但这次孟良人和以往不同。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严肃认真,绝不活泼。
“我说的是真的,罗教授的行为处事方式已经接近于道。”
“!!!”陈勇看着孟良人这个二货,心生无奈。
别说是自己,连自家住在财神祖庙后山的师父都不敢说自己已经接近于道。
孟良人就敢说!他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
“那你说说怎么个近似于道,老孟。”陈勇放下手机,看着孟良人。
“我也玩游戏,平时我就玩的鸡爪流,熟得很!”孟良人道。
“哦?”陈勇上下打量了一下孟良人。
“就是玩的少,我本来手就出汗,一紧张出汗更多,所以几杀几杀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玩不出那个效果。”
“后来鸡爪流出现,我一看,这不就是最适合我的游戏方式么?!”
孟良人方正的脸上散发着光芒。
“然后呢?”
“我研究了王者的匹配机制,发现这个叫做elo的机制挺有意思,全称是eloratingsystem,最早由匈牙利裔美国物理学家阿帕德·埃洛创建,用于衡量各类对弈活动水平,保证对局的公平性。”
“如果我表现的很厉害,一路过关斩将,下一把给我匹配的同伙的水平就很差。打的还累,成绩也不好,但如果我换一种方式,就是鸡爪流,能取得不错的战绩。”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陈医生,你看和elo的匹配机制像不像?”
陈勇一怔。
老孟说的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多少有那么点意思。
“打得好,不如匹配的好!”
“升段最快的,是行为能契合elo机制的鸡爪流——找机会带线偷塔。故意送人头,不参团不杀人不助攻,找机会带线偷塔。一路靠着匹配到的强大队友带飞!”
“……”
陈勇很少玩游戏,在老柳送他4090后,陈勇才开始接触。
没想到老孟说起这个一套一套的,而且听起来有点道理,并且和他的处境、所作所为有点类似。
在科室里,老孟不就是被带着飞么。
“游戏有自己的设置,既然是科学研究得出来的结论,我想应该近于道。小说里不都是扮猪吃虎么,鸡爪流就是标准的扮猪吃虎。”
“系统判定我很菜,赢了一局后给我匹配更强大的同盟。”
“喏,小陈医生你看,这样一来我升段嗷嗷快。”
陈勇看着一脸方正的孟良人,心想连老孟这种人都知道投机取巧。
“换做是现实,我也在玩鸡爪流。运气好,匹配了王者级别的同伴,我不管几杀几杀,专注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
“最主要的是罗教授能看出来我工作的价值,并且承认我的工作。他可不会像传染病院的傻逼主任一样,认为我是在医院混时间,和患者碎嘴子聊八卦。”
“这一点和在传染病院完全不一样,在那面的时候,不管我把患者管的多好,把病历写的多好,都没用。
这就是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孟良人的情绪略有点小小的激动,脸微红,“这之间的区别很明显,我有切肤之痛。”
“在传染病院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我病历写得好,但所有人都认为我运气好,从来都没有医疗纠纷。我,那时候就是一只菜鸡。”
陈勇沉默,真心不知道传染病院那面是怎么想的,病历能写到孟良人的程度、和患者沟通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从来不出医疗事故,怎么会认为一般呢。
看样子水平高低对事物的认知也是不一样的。
自己在师父姜文明的熏陶下,一早就有了比较高深的眼界。
“罗教授的水平高,这不是拍马屁,他不在,我也没必要给罗教授提供情绪价值。我的意思是,罗教授已近天道。”
“……”
妈的。
陈勇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孟良人从头到尾引经据典,甚至拿自己举例子,就为了说罗浩已近天道。
自己偏偏还不能反驳。
真特么的!老孟拍马屁有一套。
这情绪价值,提供的真满。
而且这番话早晚会人传人传到罗浩的耳朵里。
并且因为口口相传的原因,这段话会变样,更加离奇。
老孟行啊,陈勇又一次上下打量孟良人,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知。
“至于罗教授跟陈主任说自己腔镜手术水平一般,就不上了,我考虑是因为罗教授有越俎代庖的顾虑。
本身手术也不难,再难的阑尾切除术对于陈主任来讲,都是小手术,他亲自上台,面子给了十足十,没必要再去惹人不高兴。”
“这叫什么?”孟良人抬头看陈勇。
“啊?这叫什么?”陈勇疑惑。
“这是知其雄而守其雌,老子里的原话。”
“!!!”
“能躺赢不行,非要上手,这不符合天道。所以在我的角度来看,罗教授是劝小庄别总是多事,咱好好的躺着,干好眼前的工作,等着赢就行了啊。”
“现实生活又不是游戏,能不断的匹配队友。能匹配上罗教授,我……”
说到这里,孟良人的脸色忽然有了变化。
“咦?老孟,你拍马屁的水平真高,想到什么了,说来听听。”陈勇见孟良人的神情变化,便笑呵呵的询问道。
“陈医生,祖坟冒青烟的办法,你知道么?”孟良人问道。
“?!”陈勇摇头。
他会祈福,但不会让祖坟冒青烟。
那得啥样,能祖坟冒青烟!
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老孟能知道?!不可能吧。
但刚刚孟良人说了一大堆东西,还引经据典的用老子里的三段话,就为了论述罗浩近乎于道。
拍马屁能拍到孟良人这样,也算是牛,所以陈勇想自己听听孟良人想说什么。
“是这样,我之前的日子不是过的乱七八糟么,加上有一段时间传染病院开不出工资,班都不用上,所以我就回了一趟老家。”
“老家,有祖坟,我烧香上坟的时候来了一个陌生的老头,他跟我说我命太沉,一般人带不动,得祖坟冒青烟才有可能。”
“我也是好奇,就问了一句,他跟我说买十万响鞭炮,把祖坟周围的地刨开一些,把鞭炮埋进去。”
“!!!”
陈勇怔怔的看着孟良人,已经想象出来当时的场景。
把土松一下,鞭炮埋在土里,上面再洒点水,点燃后鞭炮的烟会在土壤的缝隙里冒出来,效果跟冒青烟差不多。
孟良人把这个过程说了一遍,陈勇惊讶。但转念之间,陈勇觉得有点道理。
不是一点道理,相当有道理。
“还真别说,这招有用!”孟良人讲完后说道,“我回来,听说要分流,分去各家医院,所以我就硬着头皮来咱医大一院,拜访各位主任。”
“咦?各位主任?伱当时拜访的谁?不光沈主任啊。”
“肯定不会先拜访沈主任,我第一选择是消化内科,毕竟乙肝、肝硬化我都熟悉,呕血之类的在传染病院也抢救过,肯定要先去那面。”
“被拒绝了?”
“嗯。”孟良人点头,“随后我去了呼吸内科,结核属于呼吸内科的疾病,我也会治。”
“都被拒绝后我想那个老头说的也不对,什么祖坟冒青烟都是假的,我这个不孝子孙怕是惊扰到了先祖。”
“最后想了半天,想去心胸尝试,但最后还是阴差阳错来到介入科。”
孟良人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笑容。
“匹配机制还是好的,我跟着罗教授干活,完完全全的躺赢!只要做好我最擅长的工作就行,别的都不用管。”
“真不准备去帝都做手术了?”陈勇问道。
“罗教授的关系落在912了,要是以后咱们一起去912的话,我去问顾主任。也不着急,你说呢陈医生。”
陈勇脑子里琢磨着祖坟冒青烟的事儿,没回答孟良人的问题。
还别说,埋十万响鞭炮到祖坟周围的土里,上面洒点水,泥土不会被崩飞,还能渗出烟。
烟是青色的,有点合祖坟冒青烟的谶语。
“那我怎么办?”庄嫣直挠头。
话题已经偏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但庄嫣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
“好好干活啊。”孟良人听庄嫣这么说,温和的笑了,“先学怎么写病历,进阶版是怎么管患者。管患者涉及到心理学方面的内容,要是小庄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相关书籍。”
“……”
“至于手术,最不着急的就是这个,到时候水到渠成而已。”
“我记得前几天陈医生说二老板、三老板的事儿,回头想想的确有道理。”孟良人诚挚的说道,“小庄你以后要长袖善舞,各种接待工作要做好。”
“接待谁?”
正说着,陈勇的手机响起。
“老白,你终于打电话了。”
“哦?来了这就!怎么没提前说呢。”
“好,我跟罗浩……哦,娄老板在给罗浩打电话,你们还在滑行。至于么,神神秘秘的,跟做贼似的。也是,挖人么,还是要保密的。”
“好,抓紧时间回来!回来后,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陈勇挂断电话,笑吟吟的看着庄嫣,“喏,接待的人来了。”
“谁?”
“马普所的莫里茨团队,19年重建了非常复杂的大脑皮层神经网络,揭示了迄今为止最大哺乳动物神经线路图。”
“!!!”“偷偷摸摸回来的,人家没想来,是娄老板砸了大价钱。”
“砸钱?也很难吧。”孟良人皱着眉问道。
“那面动保组织不让用动物做试验,真特么的荒谬,不用动物做试验难道直接去印度用人做试验么?还真别说,用人做试验没人管。你说,这都特么的什么事儿。”
“请他们来干什么?”庄嫣诧异的问道。
“罗浩跟我讲过一件事,西工大用感应的手套、眼镜能操控无人机和机器狗的新闻你们看了么?”
孟良人和庄嫣摇头。
“打响指太麻烦,以后一定会脑袋后面有芯片,量子芯片,一动念就能操控二黑。”
陈勇打了个响指,二黑开机,眼睛绿油油的。
它分辨出来声音的方向,机械腿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走向陈勇。
虽然看起来像竹子,但那只能糊弄一下普通人,陈勇觉得简陋的不要不要的,根本就是糊弄人。
但现在也只能将就一下,毕竟只是一只机械狗,不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竹子。
庄嫣已经开始上网搜索莫里茨团队的相关信息,看样子她是真把接待工作当了真。
孟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现在已经涉及到他的认知盲区,所以干脆不说话。
“嘎!”庄嫣忽然发出一个古怪的声音。
“怎么了?”
“竟然在科学主刊上发表的论文?!”
“是啊,要不然挖他们过来干什么。虽然是娄老板花钱,但罗浩总要承这个人情。”陈勇道。
“!!!”
“别看论文,你看看莫里茨的个人简历就行。”陈勇道,“论文内容主要是说明映射大脑皮层中的神经网络是一场重大的科学冒险,莫里茨团队希望揭开大脑作为一个计算机器高效运作的真相,它的模式与当今的ai是截然不同的。”
“另外一条路么?”孟良人问道。
“当然。”陈勇微笑,“老马弄的那些东西一看就是骗人的,都哪跟哪啊。”
“???”
“别的我不懂,什么脑机接口、星链占用地轨道之类的。就说登火星,放着月球不上去建基地,非要跑去遥远的火星,它那面是有和地球一样的空气还是和地球一样的温度?
啥都没有么,所以我确信老马大概率是做个ppt骗人的。”
“可人家的特斯拉是真的。”
“没有魔都的超级工厂,不投共,老马他早都被那些资本给干挂了,现在灰儿都不剩。你知道当时做空特斯拉的资金有多少么,多少人恨不得老马赶紧死。”
陈勇一边盘着二黑的头,一边闲聊着。
“勇哥,我怎么做接待啊。”庄嫣愁苦。
“找你爸啊!”
“啊?!”
庄嫣一怔。
“最开始肯定要家里大人扶上马,送一程。你不懂的就马上跟家里大人说,别不好意思。现在一步错,步步错。”
“可……”庄嫣有些犹豫。
“害,你找你爸的办公室主任问问,他们经常搞接待。其实也不用什么,你只要看一遍也就会了。”陈勇道,“以后,别说那么久,马上就年底了,各路老板有好多都说把年会放在省城办。”
“!!!”
“你要是能把年底的大批量接待工作做好,罗浩得对你另眼相看。躺赢,在躺下之前总要做点什么吧。”
孟良人感觉陈勇像是在骗小姑娘。
这方面他比较拿手。
但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
“那我去问。”庄嫣似乎在这一瞬间做出了决定,甩了甩高马尾,快步走出办公室。
“陈医生,这样好么?”孟良人问。
“求个经验,仙人指路,要不你去接待?”
“……”
“罗浩除了各位老板以外,别人都嫌浪费时间。他就是叶公好龙,把人挖来,往工大一扔,做出来项目或者做不出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可莫里茨团队是私人挖来的?这么做合乎流程么?”
“应该有工大的承诺,给建试验室之类的,至于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也没兴趣知道,偶尔听罗浩打电话絮叨过。”
陈勇说着,也站起来往出走。
“陈医生,你干嘛去?”
“做手工。”
“???”
……
……
“小嫣,你怎么来了!”院办许主任看见庄嫣后惊喜问道。
“许叔,我想问问你有客人来怎么接待。”
“接待?”院办许主任愣了下,随后猜到庄嫣的意思,但还是谨慎的确认,“是你导师?还是……”
“是罗师兄那面的接待,马普所莫里茨团队的专家,还有年底的时候有些老板要把年会放在省城开。”
庄嫣说到马普所的莫里茨团队的时候,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子骄傲的情绪。
那可是神经领域全球最顶级的团队,之一。
当年马斯克都没挖走的团队。
“这个啊,最近有点为难啊。”院办许主任皱着眉说道。
“怎么了许叔?”
“这不是反腐呢么,很多接待工作都有点流程上的小问题。比如说前一阵子省里去下面地市检查工作,在当地吃了顿饭,然后就被批评了。”
“啊?不至于吧。”
“是啊,一顿饭,没超标,也被批评了,就因为吃饭的时候有三四个人。这里面有没有别的事儿咱不知道,但最近最好别闹的声势太大。马什么所来着?”
“马普所。”
“养马的?兽医?”院办许主任问道。
“嘿,不是,是世界顶级的科研机构,简称马普所。”庄嫣有点小愁苦。
“这样,小嫣,有些规矩我给你讲一下。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助。第一呢,只安排一餐,不同级别不同标准。马普所,应该没级别,这就很难办。”
“还有呢?”
“陪同人员按照1:3的比例,也就是3位客人能有1个招待人员。”
“第三点,就是不能饮酒,吃完饭不能掼蛋。”
“掼蛋都不行?不是纯娱乐么?怎么还能管到人家玩不玩牌。”庄嫣瞪大眼睛。
“前一阵子刚下的文件,说是很多人用掼蛋送礼,所以不行。暂别顶风上……不对,马普所的专家应该是外国人,肯定不会掼蛋,这一点可以排除。”
“最重要的一点——报销时要附上:1接待函。2客人名单、职务。3陪同人员名单。4菜单。5发票。”
“罗教授的接待应该走科研经费,现在对科研经费审查也相当严苛。”
庄嫣一撇嘴,差点没哭出来。
怎么这么麻烦。
她以为的招待和院办许主任说的完全不一样。
院办许主任随后详细给庄嫣讲解了发票的格式以及相关具体细节。
有些人明明是合规的,但发票开的有问题,最后一身麻烦。有些人稍微违规,但能用“技术手段”进行合理的风险规避。
院办许主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极其详细。
庄嫣“继承”了孟良人的优点,在院办许主任开始讲解的时候就拿出笔和本子,在上面记录着。
许主任心里相当舒坦,没想到庄嫣在临床摔打了几个月就这么懂事。
“总之呢,招待这种事儿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能不碰就不碰。小罗也是,怎么能让你负责招待呢。”院办许主任有些怨气。
“不不不,不是师兄让的,这不是医疗组里都忙着,就我有空么。”庄嫣解释。
手机响起。
庄嫣拿出来,见是罗浩的电话。
“师兄。”
“干嘛呢?怎么没见你人?”
“我在请教招待的事儿,师兄。这不是马普所的莫里茨团队要来,咱们……”
“瞎胡闹,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干什么,赶紧回来!”罗浩斥道。
院办许主任心情复杂。
罗教授没让庄嫣负责招待,他对此还是相当满意的,可罗教授对庄嫣一点都不假以颜色,这让许主任相当不满。
“好,师兄,我这就回去。”庄嫣把笔和本合上,“许叔,我走了。”
原来不需要么?
庄嫣满脑子装的都是类似于母猪的产后护理那种没用的、无聊的知识,一路都在想着。
现在用不到,不意味着以后用不到。
回到病区,罗浩正在跟一个身穿行政夹克的中年人说着话。
“晚上7点10的飞机,从魔都飞过来。那就麻烦了,咱们到时候在机场见。”
“好,罗教授。”身穿行政夹克的人也不啰嗦,伸手和罗浩握了握,转身离去。
临走的时候,他还摸了一把二黑的脑袋。
“罗教授,您这面吉祥物弄的是真好,我儿子已经磨着我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