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科举舞弊!”
两浙转运使中,范正不由拔高声音道。
包康俯首道:“启禀大人,新进进士张汝舟在西域诗会上对大人出言不逊,被夫人当场拆穿其妄增举数入官。”
妄增举数入官和后世的十岁参加工作可谓是异曲同工,若是没人爆出自然不了了之,一旦爆出顿时引起群情激奋。
“张汝舟,妄增举数入官!”
范正不由长叹,顿时感觉命运的齿轮是何等的神奇,
前世的李清照被张汝舟骗婚,宁愿冒着入狱两年的惩罚也要举报张汝舟科举舞弊,而这一世,李清照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自然没有入狱的风险。
谁也没有想到张汝舟竟然主动找死,竟然在西湖诗会上沽名钓誉,想要攻击他来博取虚名,再一次被李清照发现了科举舞弊的破绽。
一个资历颇老的师爷解释道:“我朝原本科举考试也会罢黜士子,直到仁宗朝的时候,一位名叫张元的士子出现,他原本一腔热血,想要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名,再不济也想考中进士光耀门楣,然而张元却屡次落第,却又心高气傲,在大宋不得志,一气之下投靠了西夏,一跃成为西夏的宰相,西夏能够迅速崛起,张元功不可没。”
包康点了点头道:“文人投敌的危害太大,为此朝廷专门开了一道口子,那就是让那些屡次落第次数士子达到一次的次数,可以直接进京参加科举!以免朝廷遗失贤才,也能让那些自认为怀才不遇的士子死心。”
“这也就给一些士子钻空子的机会,只需要虚报自己的落榜的次数,就能越过府试,直接进京赶考!”范正心中一动,瞬间想到了此事的原由。
“然也!”包康点了点头道,“这些落榜的士子要么虚报年龄,增加科举次数,毕竟科举三年一次,时间久远的话,远离开封一带,朝廷根本难以盘查。”
范正眉头一皱道:“就算朝廷查不出来,难道当地知府难道还不知道么?”
包康苦笑道:“当地自然知道,想要虚报落榜次数,自然需要当地配合,然而虚报落榜次数并不占用当地府试的名额,舞弊之人自然也会送上重礼,还有一点是这些落榜之人,本身学问就不及,哪怕越过府试直接产于科举,中进士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可是谁曾想到…………。”
“谁也没有想到张汝舟竟然奇迹般上了进士榜的榜尾,而且本官变法科举制度,将原本三年一次科举提前到一年一次,顿时让张汝舟的破绽放大。”范正叹息道。
包康不由感叹,他原本也是自认为怀才不遇之人,曾几何时他认为自己怀才不遇是因为像邪医范正这样的幸进小人占据了官职,却没有想到正是向张汝舟和杭州科举的腐败,才让他怀才不遇。
“不知东家准备如何处置此事?”包康忽然问道。
范正冷笑道:“既然此事已经爆出,那自然要秉公处置!查清张汝舟的科举次数,上报朝廷,夺其进士之位,交给有司处置。”
“大人英明!”一众师爷同仇敌忾道。
“同时在两浙路,彻底清查妄增举数之事,所有参与的举人和官员严惩不贷!”范正大手一挥道。
包康见状大惊道:“大人三思,如此一来,大人必定会得罪整个两浙士子和官场!”
范正冷笑道:“当你发现一个蟑螂的时候,暗中早就有一窝蟑螂,妄增举数入官张汝舟不是第一个,也绝非最后一个,负责科举的官员定然也脱不了干系,唯有恢复两浙官场朗朗乾坤,就能让真正有才之人一展抱负。”
自从他上任两浙转运使之后,两浙之地的官员欺他年幼,一直阳奉阴违,让他根本无法做到令行禁止,如今他终于抓到了科举舞弊案,正好烧一下新官上任的第三把火。
“哎!”
包康不由叹息一声,他虽然也是多次落榜,自认为怀才不遇,但是也不想看到两浙官场如此动荡。
但是他也明白,科举舞弊案在任何时代都是大罪,如今已经爆出张汝舟科举舞弊案,邪医范正若是不严查,恐怕也会被朝廷劫难。
“来人,将张汝舟立即收监提审,所有科举档案全部封存!”范正一声令下。
“是!”
转运使衙门立即闻风而动,立即派出人马。
………………
“什么,科举舞弊!”
“张汝舟被李大家当众揭穿妄增举数入官!”
“邪医范正下令严查,并封存了所有科举档案!”
此消息一出,立即引爆了整个两浙官场。
“张汝舟虽然是妄增举数入官,但是要是强行说是科举舞弊那就太过了,张汝舟的确是虚报了落榜次数,但是其可是在汴京考的进士,这可是实打实的真本事吧!”一个士子皱眉道。
“若非其虚报落榜次数,又岂能有资格去汴京参加科举,更谈不上考上进士吧!”一个年轻的士子愤然道。
他可是老老实实的参加科举,依旧屡次落第,看到张汝舟钻了空子,自然格外愤怒。
整个两浙地区的士子分成两派,有的支持张汝舟毕竟张汝舟没有占用两浙名额,也有主张对张汝舟严惩不贷,此举破坏了官场风气,
“简直是惊天奇闻,除了张汝舟,竟然两浙竟然还有一个八岁就参加科举的神童!”
随即又传来一个震撼的消息传来,顿时让两浙士子气愤不已。
八岁就参加科举,简直是挑战人的底线,普通人八岁恐怕还在蒙学,这人已经开始虚报科举落榜了,虽然此人没有张汝舟幸运,虽然虚报最后依旧没有考上,但是其性质却极为恶劣。
随即越来越多的虚报科举落榜的士子纷纷被纠查出来,谁都知道整个两浙地区的科举彻底糜烂。
“两浙官场黑暗如斯!还请范大人还一个朗朗乾坤!”一众两浙士子义愤填膺。
范正得到禀报,顿时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当下下令道:“包师爷,可以行动了!”
“是!大人!”
包康当下郑重点头,立即带领人马,将一众涉案的官吏全部抓捕归案!
随着一个个涉案科举舞弊案之人,被抓捕归案,民间高呼大快人心,而整个两浙官场人心浮动。
前世的张汝舟乃是二十年后才被揭发出来,所有涉及的档案和人员早已经不可考据,仅仅重罚了张汝舟本人。
而这一世,张汝舟才刚刚中进士,就已经被戳穿,所有参与的官员还都在任上,范正可以说一查一个准。
更别说这些人还参与其他科举舞弊案,屁股根本就不干净。
“转运使大人三思呀!大人如此清洗两浙官场,两浙之地必将不稳呀!”转运使衙门,谭洪匆匆前来,向范正劝谏道。
在他看来,邪医范正过于年幼,其他官员定然不服,他又在两浙地区深耕多年,定然可以一举架空范正。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张汝舟竟然爆出科举舞弊案,让邪医范正找到了清理两浙官场的借口。
范正看着谭洪,冷声道:“谭大人应该明白,历朝历代对科举舞弊都是零容忍,甚至血流成河都不在少数,此事若不能给官家,给朝廷一个满意的交代,恐怕两浙将再无法得到圣心。”
谭洪抹了一把冷汗道:“可是两浙乃是大宋粮仓,若是两浙不稳,恐怕不利于漕运,耽误了对汴京的米粮供应。”
范正大手一挥道:“无妨,大宋如今海运大兴,南洋诸国的稻谷能够一年三熟到四熟,就算两浙不问,依旧可以从南洋调度回来大量的米粮,足以保证汴京粮食供应!”
谭洪顿时脸色一变,范正提及占城稻,顿时明白范正是在对两浙官员原本阻挠占城稻推广心生不满。
范正继续道:“再者科举舞弊乃是大案,我等若不严惩,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我,本官刚刚赴任,贱内又亲自发现了科举舞弊案,自然可以轻易过关,而谭知府恐怕就麻烦了,毕竟张汝舟的舞弊案是发生在你的治下。”
谭洪顿时脸色一变,连忙道:“还请大人明察,下官绝对没有参与此事。”
“哦!定然是底层官员欺上瞒下,希望知府大人明察秋毫,莫要让这些害群之马继续危害两浙官场!”范正盯着谭洪道。
谭洪顿时脸色一变,他自然听出了范正的威胁之意,如果谭洪主动出手,抛出一批替罪羊出来,那对朝廷也有所交代,否则朝廷怪罪下来,他范正乃是官家的红人可以轻松脱罪,而自己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下官明白!”
谭洪当下郑重道。
当下,谭洪回去之后,不再对杭州官场庇护,甚至为了将自己关系撇清,主动痛下杀手,甚至连自己的心腹都不惜舍弃!”
“范大人英明,谭洪此举为了自保,必将会在杭州官场失去人心。”包康看到谭洪中计,不由佩服道。
范正摇了摇头道:“当年唐太宗举办科举,曾经感叹道:“天下英雄尽入毂也。”从古至今,做官几乎成为读书人的执念,就算今日爆出科举舞弊案,如果不对这个漏洞进行堵住,日后恐怕还会有人铤而走险,本官决定在杭州为试点,再度变法科举制度!”
“再度变法科举制度!”
包康不由一震,范正已经变法过科举考试的年龄,竟然还要再次变法科举考试。
范正道:“上一次变法科举考试乃是为了配合旧党,推广全城义务教育,而这一次是为了彻底解决妄增举数入官的漏洞。”
“敢问大人有何高见!”包康询问道。
范正想了想道:“大宋的科举制度乃是传承于大唐,只有州府主持的解试与礼部主持的省试,如此一来,既不利于选拔人才,一次解试的人数太多,让人钻了空子。”
包康点了点头,张汝舟就是如此钻了空子,这才有如今震惊大宋的科举舞弊案。
范正道:“本官乃是两浙转运使,自然无法干涉礼部主持的省试,然而却可以做主变法解试。”
“变法解试?”包康心头一动,这的确在两浙转运使的职权范围之内,而且以范正在官家心中的地位,断然不会拒绝。
范正继续道:“两浙路乃是由各府,各县组成,而如今吕大防正在推广全城教育,各县的读书人数暴增,如果还继续采用解试,让一路之人同时参加科举,未免太过于繁琐,也不符合实际。所以本官决定,将解试一分为三,分为县试,府试、以及原来的解试。”
“县试,府试,解试!”
包康不由一震,范正此举可以说一目了然,县试,自然一个县的考试,而府试,自然是一府的科举考试,解试同时也是整个两浙路的科举考试。
范正当下道:“而县试则是一县之地参加考试,标准不高,甚至很多少年都能过关,称之为童生。”
“成为童生后,方可有资格参加府试,府试自然会更加严格,通过选拔之人自然也颇为优秀,称之为秀才!成为秀才之后,方有机会和两浙路各府的秀才一同参加解试,录取其最优者称之为举人,唯有举人方可进京赶考参加省试。”
“此策大妙!”包康拍案叫绝道:“大人英明,如此一来,层层选拔,定然让野无遗贤,又能减少解试和省试的压力。”
包家虽然是官宦世家,然而到了包康这一代,早就家道中落,大宋交通不便,原本整个两浙路只有一个科举解试,他需要从偏僻的睦州到开封府前来参加解试,一来一回至少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沿途的吃喝用度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以至于让原本中落的家道更是破败。
他尚且如此,其他外府的士子更是为了科举靡费颇多,而如今有了三级考试,层层选拔之下,直接筛选出最精英之人即可,让其他人无需再花费高昂路费前往杭州去科举。
同时在层层淘汰之下,哪怕失败之人也心服口服,同时也大大减少了解试的人数。
范正自信一笑,此乃后世明清最为成熟的科举考试的模式,经过数百年的验证,自然是最佳之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