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防心中冷笑一声,他乃是坚定的保守派,范家则是第一代变法世家,两家矛盾颇深,范家既然如此迫不及待跳了出来,那就别怪老夫无情了。
“臣等愧不敢当,先帝深受奸相王安石蒙蔽,变法遗毒民不聊生,若非太皇太后力挽狂澜,大宋危亦!”吕大防一边毫不留情面的抨击王安石,一边不顾脸面的吹嘘高太后。
苏辙郑重道:“太皇太后言重了,我等深受先帝临终托付,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苏辙虽然不是保守派,但是也并不赞同王安石激进的变法,可以算作是中立派。
随着两位宰相的表态,范纯仁知道自己并不能再沉默,当下也表态道:“王安石变法急功近利,范某亦上书极力反对,幸好太皇太后拨乱反正,方没有酿成大祸。”
其他两位宰相表态的时候,高太后面无表情,直到听到范纯仁表态,她才露出一丝笑容。
“哀家可不敢居功!只求不负先帝所托,幸好如今煦儿已经长大成人,也到了亲政的年纪,老身也可以含笑九泉了。”高太后感慨道。
范纯仁眼皮一跳,他没有想到高太后试探一次之后,竟然还拿新帝亲政的话题反复试探于他。
吕大防闻言,急声道:“太皇太后不可,如今大宋北有辽国虎视眈眈,西有西夏恶狼环伺,国内民变不断,官家尚且年幼,恐怕不能骤然担此大任,大宋还需太皇太后老成持国。
世人皆知,吕大防乃是坚定的保守派,而当今陛下赵煦则是极为崇拜父亲宋神宗,一旦登基必定会重启变法,到时候就是他们这些保守派的末日。
范纯仁心中冷哼,你既然知道大宋危机重重,为何还要不分青红皂白,极力反对办法,还不是变法损坏了尔等的利益。
苏辙也拱手道:“官家年岁尚轻,还需历练一段时间!”
苏辙自然也知道大宋问题不断,然而当年的王安石变法并没有让大宋好转,反而加剧了矛盾,这才是苏辙反对王安石变法的原因。
高太后这些年虽然贪恋权力,好歹保持大宋的稳定,要是新帝亲政推行变法,他恐怕又要走上救哥哥的老路。
范纯仁暗叹一声,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落后,当下随即道:“苏大人所言甚是,陛下尚且年幼,无法承担国之大事,朝中还需太皇太后坐镇。”
高太后闻言,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微笑,口中却叹声道:“老了,已经老了,现在可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哀家听说范相公之后范正医术高超,年纪轻轻就组建了当世第一的中医院,就连前任太医丞都在他手下铩羽而归,真是后生可畏呀!”
范纯仁眼皮连跳,顿时知道高太后还不放心,竟然又开始第三次试探,若非高太后早就留意范正变法医家,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范正乃是三弟之后,其酷爱学医,放弃恩荫求官入太医局学医,前些日子太医局岁考,为求医夫妻开和离之方,惹得朝野非议,太皇太后也是知道的。”
范纯仁主动点出前事,提醒高太后当时还借着范正的邪方提高母系血缘的地位,而且范正乃是医者,并非朝堂官员,民间组建一个医院,根本不会影响朝局。
高太后心中一软,毕竟她也曾经因为范正的邪方而受益。
然而吕大防却突然道:“太皇太后有所不知,范正此人非但医术不凡,而且文采斐然,屡次写出千古名篇,更是曾经公然宣扬,学文不能救国,这才愤而学医。”
接着吕大防将范正医治苏遁的情景和半阙满江红一一道出,高太后顿时脸色一变。
苏辙一看牵涉到苏家,不由哀叹一声,只得出言救侄子道:“启禀太皇太后,此乃范正当初为小侄苏遁医治心疾所言,并非范正真心所言。”
苏遁的心疾乃是千古名篇,范正用学文不能救国来规劝苏遁,虽然话刺耳一些,但并没有方子却并没有错。
范纯仁接着拱手道:“范正虽然顽劣,但忠于朝廷之心天地可昭,此次范正变法医家也是另有隐情,其研制出防治伤口感染之害的良药,能够挽救大宋无数将士性命的良方,却被太医局排在乙榜中等,受一众太学生嘲笑之下,一时激愤,这才怒吼要变法医家,还请太皇太后明察。”
范纯仁之所以能够稳坐钓鱼台,正是因为这张底牌,毕竟酒精已经被证实能够防治伤口感染,而一直以来,大宋将士饱受伤口感染之害,此方无益于能够拯救无数大宋将士,却遭到不公正的待遇,那范正的行为也就有情可原了。
“此事当真?”高太后闻言不由拔高了几分声音,她虽然是一介女子,但是也知道一个能够挽救无数大宋将士的良方有多么宝贵。
“此方已经太医丞钱乙验证,如今更是成为中医院凭借酒精消毒,外科水平稳居当世第一。”范纯仁郑重道。
“来人,将酒精防治伤口感染之事,传旨给兵部,让兵部亲自验证,如有成效,立即送去大宋前线。”高太后下令道。
“我大宋将士乃是国之柱石,太后英明!”范纯仁松了一口气道。
然而高太后话语一转道:“范家果然是满门精英,哀家没有想到范相公之后医术竟然如此高超,正好佖儿的眼疾一直让老身耿耿于怀,听闻范正变法医家,专门开创了眼科,不如让范正来看看佖儿的眼疾。”
范纯仁心中一突,高太后的口中的佖儿乃是申王赵佖,乃是除了赵煦之外,最大的皇子,可惜却从小因为惊风落下了眼疾,那可是看遍了名医却都束手无策。
“太皇太后英明,范正连无数神医束手无策的心疾都药到病除,申王殿下的眼疾想必也难不倒范正。”吕大防适时的给范家上眼药。
范纯仁眉头一皱,却不得不道:“中医院的眼科刚刚草创,臣认为可以一试,哪怕不能立即治愈申王殿下,日后也可以慢慢摸索良方。”
范纯仁没有将话说死,给范正留下了一些余地。
“哀家明白,哪怕有一丝希望,哀家也不愿意放弃,否则又负顼儿重托,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顼儿。”高太后哽咽道。
“太皇太后慈爱,先帝定然会含笑九泉。”三位宰相低头配合道。
整个垂拱殿再一次君臣和谐,仿佛刚才的明枪暗箭从未发生一般。